半年後

今天是吳老太太帶兩個孫子,到京城解家拜年的日子。

老太太是解家外嫁女生的女兒,按輩分,是如今謝家當家、謝九爺的表妹。因此每逢年節,老太太總要到京城去串親戚。

她今年打算帶上自已兩個小孫子吳斜和吳歧,所以離不開爸爸的爹寶男吳歧這會兒正哼哼唧唧地和吳二白道別,蹭著他的臉,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

【哎,還沒走就開始想爸爸了。】

【這一走好幾天,我可怎麼辦呀?】

【我就是那缺光少水,無法進行光合作用的小草,已經開始枯萎了呢~~】

吳歧的心聲再次傳來,無論聽過多少次,這小傢伙的甜言蜜語(舔言舔語)還是讓吳二白有點不適應。

什麼缺光少水?什麼無法進行光合作用?什麼已經枯萎?

這確定說的是人?哪有人這麼形容自已的?

吳二白不明白這孩子腦子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和形容詞,每次都讓他哭笑不得,但細一品又覺得甜。

好在他這次用喝茶的動作遮掩了,不然他真怕自已在孩子面前笑出聲。

“好了好了。”吳二白輕咳兩聲,把已經在他身上貼了半個多小時的小年糕從身上撕下來(他撕了好幾回,愣是沒扯下來),揉揉奶糰子的腦袋,道:

“準備好就出發吧。照顧好自已,也照顧好奶奶,別讓奶奶太累,知道嗎?”

吳歧重重點頭,一副小大人模樣:“好噠~~二叔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奶奶照顧好。倒是二叔,自已在家也要照顧好自已喲~~不然就讓奶奶打你屁股。”

最後一句,是明晃晃地恐嚇。

“小管家婆還管到我頭上了?管好你自已吧。”

吳二白在吳歧腦門上敲了一記,心裡對吳歧的關心非常受用,面上還要頂著家長的威嚴。

“什麼呀,”吳歧癟癟嘴,“分明很喜歡我說這些,嘴上還嫌棄。二叔真彆扭!”

【你是小孩兒嗎?300個月那種?】

吳二白哭笑不得:自已一個大男人,又是堂堂吳家二爺,手下不知多少夥計,竟還被一個孩子說成是孩子?說出去他不要面子嗎?

就在吳二白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另一個侄子也來了。

“給二叔請安。”比吳歧大三歲的男孩兒從門外走進來,恭敬地給吳二白請安。

從兄弟倆的言行,確實能看出吳家家教極好。

【他來了,他來了,小邪門又來了。】

【今天也是“邪氣滿滿”的一天呢。】

冷不丁聽到吳歧這兩句心聲,讓吳二白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

他就不明白了,自已這寶寶,對他親哥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不然怎麼每次見了吳斜,都是一些讓他聽不懂的形容詞呢?

到底是孩子的語文沒學好?還是他和孩子有代溝?

不過吳二爺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已的表情,淡淡道:“嗯,小斜來了。”

對這個大侄子,吳二白雖然也疼,但有吳歧珠玉在前,吳二白對吳斜的態度自然就顯得威嚴有餘,親近不足了。

而吳斜對這個二叔也多有敬畏,完全不敢在吳二白麵前有任何放肆,更別提像吳歧一樣自在了。

“二叔,奶奶讓我來找小歧,說該出發了。”吳斜說。

“嗯,既如此,你就帶弟弟走吧。”吳二白說。

不過這到底是吳歧第一次離開他出遠門,吳二白還是很不放心地囑咐了吳斜兩句:“弟弟還小,身體又弱,你是長兄,要擔負起長兄的責任,好好照顧弟弟,不可一味帶著弟弟貪玩胡鬧,知道嗎?”

“知道了二叔。”吳斜說。

“嗯。”吳二白沉聲應了,又看向吳歧,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囑咐:

“到了解家,記得給二叔打電話報平安。”

“在人家家裡,不要胡鬧,要有禮貌。”

“要是有人欺負你,就告訴奶奶,不要擅自動手。”

“不能任性不吃飯,不要挑食。好不好吃,都得吃一點。”

“不要貪涼,少吃冷飲。”

“晚上睡覺記得蓋被子,早點休息,不要熬夜……”

吳歧:“……”

吳斜:“……”

先不提吳歧對吳二白的囑咐是什麼態度,反正從未見過自家二叔如此嘮叨、跟老媽子一樣的吳斜是目瞪口呆。

他整個人都傻了,在心裡直叫三叔:我的三叔哎,這二叔莫不是假的吧?怎麼才半年不見,二叔就變成這樣了?

但這話吳斜也只敢想想,不敢說出來,不然豈不是老壽星上吊——純找死嗎?

可吳歧就比他膽大多了。

只見吳歧一把捂住吳二白的嘴,瞪著溜圓的眼睛,鼓著還帶著嬰兒肥的軟腮,奶聲奶氣地“斥責”吳二白說: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啦!二叔你就不要再囉嗦了!”

“你究竟還要說到什麼時候?再囉嗦都趕不上飛機了!”

“我知道你年紀大,可你也不要囉嗦到這種程度,跟個老頭兒似的。”

“再這樣下去,我都怕你未老先衰,出門得叫你二爺爺了!”

囉嗦、年紀大、老頭兒、二爺爺……

吳斜本以為見到如此婆婆媽媽、叮囑起來沒完的二叔就已經夠震驚了,沒想到更炸裂的還在後頭。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麼和吳二白說話。

這,這簡直就是大不敬!

偏說話的人是他的嫡親弟弟,一個娘肚裡爬出來的那種。

吳斜簡直不敢面對接下來的場景:自家這小弟,該不會被二叔打死吧?

不過他想象中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吳二白只是在吳歧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笑罵道:

“小混蛋,我還不是擔心你。你在家作天作地也就算了,出門可沒人慣著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可你再說下去,我就更不想走了。”吳歧撒著嬌說。

這話也不算假,他確實捨不得吳二白。

自打確認這人是上輩子的爸爸,吳歧就把吳二白纏的特別緊,一會兒看不見就想的厲害,非得讓吳二白抱著、哄著才行。

而他和吳二白說話,也都又乖又嗲,簡直一個波浪號連著一個波浪號,甜度超標,簡直膩死人。

真·吳儂軟語。

吳二白現在還沒得糖尿病,簡直是個奇蹟。

可吳歧完全不在乎。

他就是喜歡吳二白,想時時刻刻粘著吳二白。

他想像上輩子一樣,在爸爸懷裡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傻子”,當個被爸爸哄著餵飯的“爹寶男”。

誰要是敢破壞這一切……就別怪他吳歧心狠,送他\/她去投胎。

保準讓他\/她投個好胎——下輩子別做人了。

被吳歧這樣一說,吳二白就心軟了。

他胡嚕胡嚕吳歧的後腦勺,剛才被他打的地方,說:“好了好了,二叔不說了。和你哥哥走吧,路上小心。”

吳歧點點頭,又把自已軟乎乎的小臉湊過去,“親一下。”

【親一下我就走。】

吳二白沒辦法,只得依言在小孩兒左右臉各親了一下,才算把人哄走。

他看著小孩兒和哥哥手拉手離去的背影,搖搖頭:

接下來幾天,他也要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