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鳴跨進桃嫂家門檻,眼前只見堂屋內 一張破舊的方桌,四條長板凳,桌子上一把陶瓷茶壺,幾個雜樣茶碗,一盞煤油燈發出昏黃的光,燈火像一朵狗尾草的穗在微風中左搖右擺地晃動著,顫顫巍巍,奄奄一息,沒有一些活氣。雖然是夏天,一鳴感覺到寂寞像寒風一樣襲擊著他,他這是第二次跨進桃嫂家門,昔日的熱鬧已無影無蹤。週一鳴放下手中的袋子,坐在空無一人的板凳上,心裡一直狐疑剛才聽到的咳嗽聲,桃嫂進廚房拿保溫瓶出來時,一鳴開口問:

“你公公吶?”

桃嫂用眼掃視一下大門右邊的房門,用右手指著說:

“在房裡躺著,因患肺癆病整天咳嗽不止。兩年啦,又沒錢治,那痰又腥又髒。”

她停了停,一邊倒茶一邊解釋:

“茶你放心喝,愛衛生我還行。”

一鳴這時全明白了,看看乾淨的傢什,桃嫂身上穿戴乾淨整齊,淺淺一笑:

“嫂子說麼事話!一看就知道嫂子是理家好手,小家碧玉。”他乘機提起袋子裡的肉交給桃嫂說:

“這點小意思是看你公公的,你就收著哦。”桃嫂擺擺手,推辭說:

“無功不受祿,心意我領了,東西拿回去。”一鳴重新放在桌子上岔開話題說:

“算是熟人了,我來看看你公公不在禮之外,桃嫂就別介意。”他起身雙手抄在背後,走進房門,探著頭看看沒有燈火的房間,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撲面而來,他強忍著,說:

“老人家,我是食品組小周,上次嫂嫂結婚我來喝了喜酒。”模模糊糊,床上斜躺著的老人說:

“週會計客氣了,謝謝你來看我!我這不死的病拖累了媳婦桃兒,我不如死了的好。”

一鳴安慰他:“不能這麼港,楊瑞回來就好了,他會回來的!你莫急。”老人又咳嗽不止。

一鳴出房門,對孤零零站在堂屋的桃嫂說:

“嫂嫂莫急哦,楊瑞的事,我可以幫忙打聽,我寫信叫家裡人尋找,也許知道。但回信可能要十來天才知道訊息。”

桃嫂很感動,心裡有那種雪中送炭的溫暖,不自覺地拱手答謝,面帶笑容對一鳴說:

“對呀,你是省城來的,我麼樣早沒想到你週會計吶,我真笨!”桃嫂兩眼閃爍著期盼的眼光。

週一鳴的眼神始終是遊離狀態,他時不時窺視著眼前這位風姿綽約的年輕嫂嫂,心裡七上八下,但非常拘謹,心裡癢癢的,再動聽的話他也說不出,默默坐著喝茶,不敢抬眼看看面前這位溫柔可愛的女人。心裡還是有些慌亂。一鳴在緊張而簡單的交流中,儘管週一鳴想多呆一會兒,但初次結識也不能張揚自已內心的愛慕,他喝兩碗茶的功夫,便恰到好處地起身告辭。儘管不捨依依不捨,緩慢的腳步消失在朦朧的月色中,一切又死一般沉靜。

週一鳴大步流星往回趕,心裡不是滋味,一股心酸不自主的湧上心頭,他為桃嫂嘆息“鮮花插在牛糞上”太可惜了!好端端的人兒不知將來成麼樣子了,自已沒有名正言順的理由,也沒有膽量呵護這朵芳香四溢,色彩豔麗,婀娜多姿的鮮花?他有一種做她能依靠的大樹的慾望,他願意呵護她,為她遮風避雨。愛情有時是盲目的,無緣無故的,但愛就是在感覺中存在。為了桃嫂,週一鳴愛屋及烏,他決定幫她尋找丈夫,雖然找到楊瑞對他沒有任何好處,但一鳴就是樂意做,他決定明天發個電報回家,越快越好。他加快腳步回單位,一路上,他沒有感受到身邊任何境況,心裡只有新媳婦的身影和一絲悠悠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