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任良玉?”一個為首的官兵拿著畫像看著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男人,反覆確認了幾次之後,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你…猜呢?哈哈哈…”任良玉涕淚橫流地坐在地上,有些痴狂地道。

那人面色一滯,隨即面色有些發漲,抬腿就是一腳,任良玉當即被踹得重重栽倒下去,“猜你個頭啊猜!”

很快,有其餘官兵拿著任夕子和鄒氏地畫像上前比對,得到確認之後,小跑著回到為首的人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這妮子倒是俊俏,不知是不是這畫像上的任夕子,走,哥幾個好好瞧瞧去。”那人轉過臉來,目露貪婪,唇角帶著嘲諷的笑意,眼看著就要走到任夕子面前。

她一眼便知,這男人想要做什麼,緊張得後退一步,提高了幾分音量,強裝鎮定地道,“你再向前一步,我馬上自盡!”

“小娘子,如今新建都城正是需要銀錢之時,他任良玉貪了這許多錢財,你這小模樣,早晚也要去教坊司的,先讓哥幾個痛快痛快怎麼了?”說罷,對方伸手就要摸她的臉。

任夕子閃身躲避,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我去哪裡輪不著你來定奪!就算入教坊司,侍奉的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就不怕我日後將此事抖了出去?”

那人陰鷙一笑,“那有何難,殺了你便是,捉拿犯人時弄死一個,不是在正常不過嗎?”

“你可以滅我一人的口,可是這還有其他三人,難不成都殺了嗎?敢問臨安府衙役如何能在抓捕的時候全都沒了命,倒時你們如何解釋?”

“這…”那人陰惻惻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言語。

文朝的規矩,官員獲罪的話全族都要沒入賤籍,年輕一些的女子入樂籍歸教坊司管理,學些歌舞樂器做官伎,年輕的男子入胥吏歸當地衙門管理,花些銀錢便可留在衙門裡做衙役或者是劊子手,若是沒有錢就只能發配邊疆做最低等計程車兵了,還有那年紀大些的統統入了奴籍,發賣了去別人府上做活。

這衙役也是賤籍,如果任夕子當真在教坊司抖出來,他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鄒氏卻急吼吼地跑上前來,用力一扯任夕子的衣袖,拽至自已身邊,帶了幾分乞求地小聲道,“姑娘啊,就當母親求你了,你好好地與這些衙役說說,讓他們放過榮朗行不行,他才七歲啊,不能被抓的…”

任夕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見她一臉訕笑,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諂媚,心底升起一股悲涼之感。這個一直以來溫和謙恭的婦人,她叫了十年母親的婦人,居然要拿她去換弟弟?

且不說這些人能不能放過任榮朗,就算是放過他,任榮朗才七歲,能以何種身份生活,難不成去街上做個無名無姓的混子嗎?

“無知莽婦!我任良玉的女兒,怎能被這些胥吏糟蹋!”

眼看著方才那領頭的衙役一臉壞笑地就要上前,任良玉從地上爬起,擋在任夕子面前,用破破爛爛的衣袖抹了一把面上的髒汙,“我是任良玉,你了我交差吧。”

“哈哈哈,抓你?你們一家四口我都要抓!”

那人還要上前,任良玉張開雙臂,護住身後的任夕子,“我主屋床榻之下有個暗門,裡面藏了五百兩,你自可去取,只求放他們三人一條生路。”

“哦?五百兩?倒是不少,不過…”那人眯起眼,有些陰鷙地看著任良玉,“你們每人可是值三十兩銀子呢,誰還會嫌銀子多啊,任司長。”

“你…”

“上!領了賞去任司長家裡逛逛去,拿了銀子過幾日再去香雲樓,好好嚐嚐這丫頭什麼味兒。”

幾十名虎視眈眈的衙役得了令,自然是蜂擁而至,擰胳膊的擰胳膊,栓繩子的栓繩子,擔心自已動作比旁人慢了幾分沒有銀子分。

直到任家四口人均被反綁著拴在一根繩子上,才被領頭的那人拉著向臨安府而去。

任夕子胳膊被勒得生疼,肩膀那處如似斷了一般,又被半寸粗的繩子拽著向前,身子不穩腳下也開始踉蹌。

任榮朗更是如此,他一個沒站穩,下巴直磕在泥地裡,地面軟和倒是不要緊,只是嘴裡卻是吃了滿滿的泥土。

拴在一根繩子上的其他三人,開始還有心問一嘴,還不及開口,也跟著接二連三地摔倒在地。

領頭的衙役剛才吃了癟,本就心中不滿,眼下看這幾人更是有氣,又擔心任夕子說的是真的,也不好下手太過,一揚馬鞭狠狠地抽在一旁的地上,啐了一口,道“怎麼,你們是想逃跑不成?”

鄒氏不顧一臉泥土,訕笑著求他,“小兄弟,七歲小兒有些年幼了,不如別綁著他了。”

“任夫人,這國有國法,哪裡是我們這些胥吏能說了算的。”說罷,嘴角一咧,眼中盡是嘲弄之色,“快走!”

初夏的日頭毒得狠,任夕子只覺後背如同被火燒過一般,嘴唇也乾裂得緊,只是被繩子拽著,不得不繼續一步一趔趄地向前走。

臨安府依舊如常,整齊平鋪的石磚路面一塵不染,擺攤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就連成日裡遊蕩的混子也三五成群地站在陰涼地裡嗑著瓜子。

不同的是任家,從官老爺跌落成階下囚,這種稀奇事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行人駐足觀看,人群越聚越多,一開始周圍只是竊竊私語,逐漸地就變成了大聲議論。

幾個衣著光鮮的富家公子哥兒原本要去尋個茶樓打發時光,經過此處見人群聚集,以為有什麼熱鬧事,命小廝擠開人群上前檢視。

左秉然也在其中,他一眼便瞧見了那一身鵝黃窄袖短衫的女子,眼神一縮,問那領頭的衙役,“這些人犯了什麼事兒?”

衙役見面前的人衣著打扮不似尋常人家,心知這幾人非富即貴,並不是自已能招惹得起的,當下拱了拱手,一臉訕笑著回道,“回公子的話,這是原來常平司司長任良玉和家眷,因著貪了咱們文朝的銀錢,這不,剛被小的們捉了送監呢。”

任夕子被太陽曬得有些發懵,卻聽得方才的聲音有些熟悉,抬頭一瞧,那雙直勾勾望著自已的桃花眼。

不正是昨日山洞裡的左秉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