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汪汪汪汪……

嗯~嗯~嗯~”

顧青梟養的黑狗老早就聽出她的腳步聲了,急得用爪子撓大門。

“哎呀呀小黑~想我了嗎?媽媽可想死你了,哎呦呦。”

顧青梟一進大門一個半大的小黑狗就往她身上撲,狗腦袋使勁蹭她,激動得都忘記衝戚畫影吼了。

“幾個月了這小狗,好可愛啊。”

戚畫影剛想上手摸,小黑咧個嘴就想咬他,幸虧顧青梟眼疾手快摁住了狗嘴。

“村裡的狗都咬人,別看我家小黑小,這口牙咬誰都不費勁。我家小黑三歲了,跟一玄那隻黑狗一樣,都是小型犬,土狗串串,長不大。

喏,快摸,我握住它的嘴它就沒辦法咬你了。”

顧青梟把小黑屁股轉向戚畫影。

“誒嘿,這下你咬不到我了吧。”

機會難得,戚畫影趁機開擼。

“喔哦~喔哦~喔。”

小黑雖然不喜歡這個人摸它,但是尾巴卻衝顧青梟搖得飛起,特別歡樂。

戚畫影擼了一會兒狗就戀戀不捨地放下了,畢竟還有別的事情要辦,顧青梟直接進廚房給小黑切了塊火腿,然後兩個人就去臥室搬顧青梟的東西了。

“它能吃鹹的嗎?”

“沒事,偶爾一兩塊沒什麼關係的,再說狗糧也是鹹的,我嘗過,我之前揹著我媽給它買過狗糧。”

“好吃嗎?”

“挺香的,跟那種鹹味零食差不多,但還是有點區別的,狗糧比較硬,硌牙。”

“我去,你這屋裡東西不少啊,亂七八糟的,小說、漫畫、明信片還有這是什麼?”

戚畫影從書架裡抽出一個厚厚的大約16開的本子,本子的外殼都已經泛黃,看起來時間很久了。

“能看嗎這個?是你日記本?”

“看吧,是我以前上課用來畫畫的本子。

以前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我們語文老師硬逼著我們每天寫日記,還要上交,我就特別不喜歡寫,日記這種東西哪能給別人看,那不就成小作文了嗎,裝樣子。

我之前不交日記還跟老師撒謊說日記本讓我弟給撕了,現在想起來真挺好笑的,怪不得當時的老師不信,一個勁兒的讓我補作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個藉口太假了。”

“都一樣,我也是,我家明明不養狗我就跟老師說作業本讓狗給撕了,老師非上我家去看狗,後來還是把作業給補上了。”

戚畫影仔細翻看著本子,這個本子顯然有很久的歷史了,裡面的紙都快要散架了。

顧青梟幾乎畫了厚厚的一本,每一頁的內容都不一樣,有照著課本畫的,還有各種卡通動物以及花鳥樹木,但都是用鉛筆畫的,很簡單直白,沒有任何手法。

“這畫的多好看啊,那你為什麼後來大學是學網路工程啊,你要是走美術肯定能上個本科,也不至於畢業後幹文員。”

“你看我家這條件,雖然不是家徒四壁吧,但也剛過溫飽線,當時他們美術生光學費就要2萬,更別提還要買那些美術用品。就算家裡真的一咬牙狠心讓我學了,萬一我走藝術還是沒考上本科呢,到時候家裡何止雞飛狗跳,我簡直就成千古罪人了。

前幾年我媽村裡有一個女孩就是學美術後來考上了二本,我爸知道後就問我,‘你當時為啥不學美術呢?’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自言自語地說,‘算了,你也沒那藝術細胞’。

呵,真搞笑,我有沒有藝術細胞也是你生的啊,你自已的基因帶不帶那個藝術細胞不清楚嗎,你要是有本事你怎麼當初不去學藝術。

唉不說了,提起來就心累。”

“咱倆就正好相反,小時候我媽非逼我去上各種興趣班,鋼琴、書法、圍棋、美術,錢沒少花,罪也沒少受,愣是啥都不會,我媽自已反思了好久才接受我沒藝術天賦這個事情,後來也就不再讓我去了。”

戚畫影把那個本子從頭看到尾,每一頁都是顧青梟的青春縮影,最後一頁的畫上還標註著日期,是高考前夕,從那之後顧青梟再也沒有動筆畫過一幅畫。

“一會兒搬完東西你去縣裡找個賓館休息一下吧,我爸這事畢竟不光彩,我媽不太想張揚,你在這我倆沒法聊這個話題。”

“明白明白,家醜不可外揚嘛,你不用管我,一會兒我隨便找個賓館就行,等你什麼時候和阿姨商量好了,我再來接你。”

“你可以出去溜溜,不過我們縣裡也沒啥好玩的,估計我最快也得明天了,我媽不會用手機,我得教她怎麼去銀行取錢。錢我就不給我弟轉了,還是在她自已手裡我放心點。”

“行。”

顧青梟的母親孫琴是在縣裡的一個糧油廠上班,十小時工作制,長白班,忙的時候也會上夜班,中午不休息工人輪流吃飯,除了過年之外沒有休班。她年紀大了,也就只有這種福利待遇都不是特別好的廠子才願意招超過45歲以上的人。

今天還好,不是特別忙,廠子七點十分左右就停線了,不過打掃打掃衛生,再從廠子趕回家也有七點半了。現在夏天天黑的比較晚,騎車比較快,要是冬天路上她就要更小心地騎車,小路上沒有路燈,她得躲避著過往的汽車。

往常這個點回來她還要自已做飯,雖然廠子上班累,但一個月工資也有四千多,只是她習慣了節儉,不願意買著吃,家裡兩個孩子都還沒成家,她的任務還沒完成,不敢隨意亂花。

不過今天她閨女打電話說從容海回來了,應該會提前做好晚飯,到時候她只需要洗手吃飯就行。

吃完飯,顧青梟拿起手機放她和她爸爸在海邊對話的錄音。

“小姑娘啊,我是你爸同事,今天和你爸一塊來呢,是想和你爸一起勸勸你。”

……

孫琴還沒聽完就開始罵王偉,罵他執迷不悟,根本不考慮家裡,二十多萬說投就投了,說著說著就掩面哭了起來。

她和王偉結婚的時候已經二十七八了,兩個人家裡都不少的孩子,顧得上那個就顧不了這個。所以他們兩個結婚的時候什麼都沒有,還是王偉偷偷找自已的二哥借了一千塊錢,兩個人見面的時候這筆錢給了顧青梟姥姥。

不過顧青梟的姥姥沒要這錢,孫琴結婚的時候她又把錢偷偷塞給小閨女,讓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這麼多年王偉一直不著調,天南海北的哪也去過,啥都幹,但是就不長久。後來在家裡學別人養蘑菇,養雞鴨鵝,還養過鴿子,沒少折騰,就是不賺錢。

兩個人吵也吵過,鬧也鬧過,孫琴看在兩個人孩子的份上就一直忍著沒離婚。

後來王偉好不容易安穩了下來,老實的在縣裡的塑業廠工作了十來年,結果兒子一上大學他就跑出去了,說是外面的工資高,要給孩子攢錢娶媳婦。

一開始前幾個月王偉沒給家裡打錢孫琴也沒在意,以為外面工作不好找,誰知道前幾天女兒從容海回來,說他根本沒事,手沒受傷,也沒在學校當保安,而是跟別人進了傳銷組織。

孫琴不信,顧青梟就把講課的錄音放給孫琴聽,那是她在上課的時候偷偷錄得。

等顧青梟回來孫琴讓她把家裡存錢的銀行卡都拿去查了一下,發現除了自已名下的工資卡,其他卡里的錢都沒了,總共七萬,那是一家四口這麼多年來辛辛苦苦從牙縫裡省的錢,就這麼打水漂了。

“也就是說你死活不跟我回去了是嗎?”

“不回去,這地方多好,綠化多,適合養老,我以後就在這住下了。”

錄音戛然而止。

“媽你也聽見了,我什麼都說了,他就是不願意跟我回來,還欠了那麼多錢,咱也不知道他從哪借的。我反正是沒法了,你聽見他說的這些了嗎,他已經被洗腦了,還想拉我進去,那手機上的東西也可以騙人啊。”

孫琴抹了下眼淚,一言不發。

她跟王偉二十幾年的夫妻,最後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

“別哭了媽。”顧青梟給孫琴遞紙,“你就別管他了,他愛回來不回來,他願意在外面浪就浪去唄,你在家裡擔驚受怕的生怕人家找不到工作吃不飽穿不暖的,你看人家多瀟灑啊,租的那房子,綠化確實好,一千一個月,兩室一廳,幸虧他那個容陽區沒幾個人,要不然房租更貴。咱們在家裡過年不也才敢取出兩千花麼,鞭炮都沒買。”

“我就是氣他一點都不顧著家裡,你說你和你弟弟都大了,你也掙錢了,咱家的日子應該越過越好啊,他就是過不了安穩日子,非得出去闖闖,要去大城市當保安,說六千一個月。

你說我攔著他吧,俺倆又老是吵架,你說我不管他吧,他出去弄了這麼檔子事。

他是自由了,在外面怎麼浪我都管不著他,出去半年多,家裡的事兒是一點也不過問。

春天的時候給麥子澆地,要不你在家,我一個人也辦不了,咱這地離水溝又遠,還得自已鋪帶子,從人家的井裡接水,一個小時就三十。人家村西離著水溝近,直接弄好溝等著澆地就行,也不用那麼麻煩來回搗鼓水帶子。

家裡澆地收麥子種棒子他是一點都不管,連個電話都不打。”

“他不回來咱也沒治啊,別管他了,他浪夠了不就回來了。就是他投的那二十萬咱也不知道是怎麼借的,跟誰借的。”

緊接著顧青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銀行卡給孫琴。

“這個卡里有三十萬,你先聽我說,媽。

我之前請假的時候就跟現在這個老闆說離職了,前兩天我又找了個新工作,一個月一萬二,但是它需要去群星駐外,這個公司在群星有個專案需要有人過去對接,所以就招了我過去,這三十萬呢,是我提前預支的。

說實在的駐外的話這個工資不是很高,有些人就不願意為了多那麼幾千塊錢去國外,太折騰了,要不然這個工作也落不到我身上。

密碼是你生日,但是這個卡你別讓我弟弟看見,我爸欠的錢還不知道怎麼整呢,萬一人家聯絡不到我爸爸,有可能就會找咱家來。

不過有這三十萬,就算人家找過來,這卡里的錢也夠還錢的,剩下的錢,你自已留著養老也好,給我弟弟娶媳婦也好,怎麼樣都行。但是你現在別給他錢,他才剛上大學,就算著急娶媳婦也得等他畢業吧。”

顧青梟這話其實漏洞百出,就算工資低,這工作也不是她這種連洋文都說不了的人去的,卡里的三十萬有二十五萬是她跟左一玄借的,剩下的五萬是她在中庭和神禁賺的。

“這別再是騙你的,跟你爸爸這個一樣。”

孫琴沒接銀行卡。

“沒騙你,這就是我跟公司提前預支的,我跟公司借的款,到時候錢從我每個月的工資裡面扣,我明天帶你去銀行,教你怎麼用銀行卡,你就能看見裡面的錢了。

這卡給我弟弟我不放心,媽你記住,這個錢還是放在自已手裡安心,知道嘛。我跟我爸爸不一樣,我又不傻,拿著,明天晚上我就得回去了,人家那邊著急。”

“我知道你不傻,你爸爸也不傻,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被人騙錢。

你預支這麼多錢幹嘛,別人找過來就找唄,反正錢也沒在我手裡,讓他們去找你爸爸不就行了,你快把錢退了,咱再換個工作,非得去國外麼。”

“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跟我爸是夫妻,雖然這二十多萬不是你倆的共同債務,但你倆沒離婚啊,人家就算不讓你還錢也會找你問我爸爸的去向。還有,他萬一借的高利貸呢,那高利貸怎麼催人還錢的你也清楚,咱村裡有人借了高利貸人家天天在門口堵他,還要把他在縣裡的樓房給賣了。

我就出去幾年,也不是一直在外面,專案結束我就回來了,你就放心好了,反正我在國內也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工作,就先出去試試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