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殯儀館回來後,靈車和堂哥的車都停在三奶家附近的大路口上。陳森兄弟四個依舊從靈車上抬下來在路口等待著,車上其他近門的親戚早有幾個跑回去,通知孝子。

大總是熟知程式的,趕忙過來拉過大伯來,後面跟著二叔、三叔。大總領著他們兄弟三人急匆匆往路口來迎接,後面又跟著伯母、堂嫂等人哭哭啼啼。

陳森兄弟四個站著不動,看著大伯叔叔等人哭將過來。眾人走上前來,一起跪下磕頭,女眷們哭聲更勝之前。這就是所謂親人前來迎接的道理了,陳森聽到大家哭的傷心,也不覺鼻酸眼熱,落下淚來。

眾親人跪下哭了一場,站起身讓陳森四人抬著三奶骨灰經過。從身邊過去後,又都跟隨在後面直到靈堂裡。

大總早已請了陰陽先生來鋪棺底,看了方位後把三奶骨灰從擔架上整包抬起輕輕放在棺材裡面。大堂哥就把那鐵擔架送還了靈車去,其他人在旁都沒有離開。

陰陽先生把該放的物什都放置好後,就招呼周邊人從底下抬起棺材蓋板封棺。

這地方講究裝殮的棺木,一般人家都買得好大棺材。做棺材的木板厚且重,買時確實用推車推來的。在以前的年月裡,都是人抬的時候,棺材都還不甚大,不甚重。下地埋葬的時候都是用粗麻繩綁了,前前後後至少要用八個人才能抬的走。如果埋葬的地方不遠,倒還是都能撐得住的。如果埋葬的地方選的遠,中途又不許棺材落地,倒讓抬的人吃個大苦頭。

不過那時候的人也多數是力氣大的,幹慣了重活的。抬棺材的人用小夥子不行,大多數是有婚有育的中年男人。一是小夥子往往力氣不足,耐力不夠。二是小夥子抬時,如果有什麼閃失,娶不了老婆、生不出來孩子就是這人一輩子的事情了。

現在都不興用人抬棺材下地了,有專用的車拖著,只用人前拉後推輕輕鬆鬆。這也有其緣故:一是男子的力氣一輩不如一輩了,即使棺材不變重,也是抬不動的了。二是人們生活好了,更想讓喪禮好看,都買大棺材,任你是多大力氣的人也抬不動它,更何況還要抬著它走。時移世易,風俗隨著社會的發展也多有改變。

三奶的這個棺材正是那種又大又重的,棺材本身有多重誰也不知道。單單一個棺材蓋板,卻也要七八個人著手往上抬,才勉強蓋上去。從地上抬起來卻容易,等到往上放的時候卻要多加的小心。棺材蓋和棺材是嚴絲合縫的,要放的時候大家都要在心,如果哪個手指頭卡進去,不是好玩的。

眾人忙亂了一場,加了幾次人手才把棺蓋蓋得端正,又蓋上棺罩。

還不到中午,外鄉來燒紙的都還沒有來到,陳森暫時無事可做。剛才上棺蓋的時候,出了點汗,閒下來時就覺得身上冰冷。今天的天氣尤其冷起來,寒流已經來了,氣象臺釋出了寒潮黃色預警。

陳森從三奶家裡走出來,看到廚師做飯的那邊有人在火堆烤火,也慢慢的走過來。

火堆一圈坐了七八個人,有幾個年齡中年偏大的不怎麼熟悉,也有堂弟和大爺爺那邊的侄子。陳森搬來一個凳子也坐過去,伸出手來往火焰跟前湊。

距離火堆約有二十米遠的地方是一個舞臺,舞臺上有個個子高挑,頭髮黑長的女的在唱歌。陳森抬頭看時,看那女的穿一身黑色緊身衣服。下面的短裙到屁股以上,上面的抹胸到胸口以下,穿的實在暴露。

說來奇怪,在農村裡的農村人都是很保守的。男人女人都是包的嚴嚴實實,唯獨這戲班子的節目卻要暴露涉黃。有兩人演一種類似小品的節目時,也盡是黃段子,男的女的都是說話輕浮,沒有任何顧忌的。

那個女的在舞臺上蹦蹦跳跳,大聲唱歌,音樂又是踢踢踏踏的舞曲。舞臺跟前只有一個人,正拿著手機拍這女人。陳森仔細看時認得是同村的陳衛星,這個陳衛星早前買了一個貴州女的做老婆,生了一個女兒。後來他老婆知道他有哮喘病治不好的,就又和人販子走了,帶著女兒嫁給了別人。如今陳衛星一個人過活,又不能下地幹活,所以家裡非常的窮。

因為天氣實在太冷,所以很少人過來看人唱歌。站在那裡,冷風一吹,任你穿幾件棉襖也撐不住。

這女的為什麼撐得住呢,她是做這個賺錢的,撐不住也要硬撐。另外她在舞臺上狂蹦亂跳的,大概也是可以取暖的。

陳森正在瞎想著,抬頭見那女的從舞臺上下來,往這邊走過來了。

一箇中年男人坐在陳森對面,是距離舞臺最近的。那女的走過來就去那個中年男人身邊搔首扭屁股,好像圍繞鋼管跳舞一樣。

這中年男人哪經過子這個場面,忙把頭上的帽子扯下來捂住臉,亂嚷讓著女的走。這女的好像沒聽見,只是跳著。

陳森這才看清女人的面貌,看上去大概又三十多歲,臉上的妝容很厚,臉很白嘴很紅,一邊跳著舞一邊還拿著麥克風唱歌。

女人看中年男人拿帽子擋臉,就用手去扯那帽子,中年男人一不留神帽子就被那女的扯過去了。只好亂嚷著要還他帽子,女的聽了說一些瘋話,手一揚把帽子扔出去了。那個帽子好像一個飛盤,乘著風滴溜溜飛出老遠去了。

那中年男人無奈,只好站起來去撿帽子。這女的見那中年男人走了,就在火堆旁一邊唱著一邊烤火,屁股身子還是亂扭。坐在一旁的堂弟見勢頭不好,忙站起身走回家裡去了。陳森也正要走,又覺得走了好像心虛反而不好意思,只好呆坐著。

那個中年男人撿來帽子依舊坐在原來位置上,那女的卻也不纏著他了。把目標轉到中年男人旁邊的一個男人,又是前翻醜態,故技重施。這男人倒也不驚不怪,任他做作。剛才回來的中年男人開口說道:“你想烤火就老實的坐著烤一烤,天這麼冷,你穿這麼少不凍死!”那女的也不理他。中年男人見她不理不睬,還是扭屁股扭腰的跳舞,就恨恨的說:“你再晃你的腚,我下手拍你去一邊了!”那女的不但不理,反而扭得更加厲害,幾乎扭到中年男人臉上去。

這女的見纏著的這人不言不語,覺得沒趣,跨了一個大步就到了陳森這邊來了。

陳森來不及反應,那女的已經坐到他的腿上。坐在腿上也罷了,還是像之前那樣扭來扭去。陳森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也沒什麼話說。那女的又抓住陳森的兩隻手臂,攬在自已腰上,陳森只好攥了拳胳膊輕輕貼在那女的腰上。

這時旁邊陳森的侄兒開口說道:“你不會選人,這個叔叔正是個最老實的!”那女的回道:“只怕是夜裡不老實,我不信夜裡也和媳婦不幹那事的!”眾人見她什麼都說,也都不理她了。

在陳森腿上坐了一會,扭了一會,唱了一會就站起來對陳森說:“兄弟,你也不行啊,怎麼硬不起來?”陳森聽了,面紅耳赤,也不理他。

這女的離開陳森,又去旁邊站著的一個男人的身邊去扭跳去了。跳了一陣子,又蹦蹦跳跳的回到舞臺唱跳去了。

眾人見她走了,那個侄子開口說道:“你看她像三十的,其實肯定四十多了,孩子不知道幾個了。她在舞臺上唱歌,還正開著手機直播哩,賺兩份錢。”

剛才那個中年男人聽說不信,起身來說道:“手機直播還能賺錢?我過去看看可是在直播嗎!”

說完就走過去,那女的看這個中年男人走過來,以為他要來弄什麼事和她耍哩。就衝著麥克風喊道:“來,快點上來。”一邊喊一邊甩起頭髮,跳著勁爆的舞蹈。

那中年男人哪是想去招惹她,遠遠的看了看舞臺上支著的手機就走回來了。又坐著說:“是有一個手機支著,咱不懂是不是直播,怎麼賺錢。”

陳森侄子說道:“她在直播間唱歌跳舞,看的人就給她送禮物。別人讓她唱什麼,她就唱什麼。別人讓她做什麼東西,她就做什麼動作。網上很多都是喜歡這種女人的,在手機上又看不出年齡,她只說自已十八單身,哪個又知道。”

陳森的這個侄子是大爺爺二子的大兒子,年齡比陳森大幾歲。他很早就在外面做生意,倒是懂得多,鄉下不出去的中老年人往往接觸不到網上的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