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嫻眸光一閃,她上前搭上了那人的肩膀,柔聲叫道:“雲熙。”

季雲熙轉過頭,看到季如嫻,臉“蹭”地通紅。

他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公然找季侯爺的麻煩,他覺得難堪極了。

“姑娘。”他慚愧地低下頭。

看到季雲熙怯怯的樣子,季如嫻陷入了沉思。

季雲熙是季正新強迫了府裡的一個丫鬟生下的兒子。

季大夫人痛恨他們母子,他娘生完他後,就被髮賣了。季雲熙在大房一直被當做下人對待,所以,他稱呼季如嫻為“姑娘”,連自已的親爹他也要稱呼“老爺”。

說是下人,其實他時常受到大房打罵,日子過得連下人都不如。前世季正堯看不下去了,就把季雲熙帶在身邊。季雲熙非常崇拜這個驍勇善戰的叔父,對他忠心耿耿。最後在一次戰役中,替季正堯擋了一刀身亡。

季如嫻心裡一直感恩這個堂弟,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他。

在季雲熙的眼中,自已只是個卑賤的下人之子,而季如嫻卻是武安侯府的嫡女。

他自卑、怯懦,不敢抬頭看季如嫻。

又聽季如嫻道:“雲熙,今日祖父大伯二伯他們這樣詆譭我父親,你敢當著大家的面,把你父親和二伯他們做的那些混賬事說出來嗎?”

季雲熙一臉錯愕!他眼神躲閃,不敢直視季如嫻。

不,他不敢!季正新回去一定會打死他的。他張合著嘴,不敢說出來。

季如嫻眼神堅定地看著他繼續道,“雲熙,我父母這些年為季家兩房的付出你應該很清楚,你願意看著他們被誤解,被汙衊嗎?”

“你是男子漢,應該學會為了正確的事情而無所畏懼。”

季如嫻知道季雲熙很敬佩自家父親,她要逼他變得勇敢。

他只有從內心裡學會對抗壓迫他的人,他才能更快成長。

季雲熙的內心是彷徨,是掙扎。

圍觀群眾對侯府的批判指責聲一浪高過一浪,季正堯夫婦的心情也如在海浪中翻騰一樣,難以平靜。

季雲熙的心被揪得緊緊地。他看到季正堯被大家誤解,心裡很難受。

終於,他下定決心,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只見他撥開人群,走到前面,聲嘶力竭的喊道:“你們不要再誤會季侯爺了,他是個好人。他不但是一個很勇猛的將軍,他還是一個孝順的兒子,是一個重情義的兄弟。”

“我前日聽到季老爺他們說無論侯府怎麼邀請,他們就是不來參加婚宴,他們要讓季侯爺夫婦沒有面子,讓他們被大家笑話。還要四處散播流言,徹底毀了侯府的聲譽,他們……”

季雲熙還沒有說完,季正新就臉色鐵青,上前朝他胸口痛踹了一腳。

季雲熙瘦弱的身軀承受不住,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臉色因為疼痛變得慘白。

季如嫻的心緊了一下,心裡念道:對不起了,雲熙。

她就是想讓大家看到這一幕。人在憤怒的時候最容易暴露本性。

她上前扶起了季雲熙,眸子突然轉冷,橫掃過四周的人,聲音凌厲地開口道:“一個把自已的兒子當下人對待的人,一個對自已的兒子拳打腳踢的人,他的話,你們能信?”

“雲熙,把衣服脫下來大家看一下。”她的眼神堅定而有力量。

季雲熙沒有想到季如嫻會知道這些,他猶豫了一下就解開衣服,露出了可怖的身子。

圍觀的人瞪大眼睛,發出了難以置信地驚呼!

只見季雲熙骨瘦如柴的身上有許多觸目驚心的傷痕,鞭子抽得,棍子打的,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有些心軟的女子已經在偷偷地抹淚。

“只有禽獸的父親才會這樣對待自已的兒子。”

季如嫻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她又轉身指向季正揚和季正新,“季家的這兩個兒子好吃懶做,整日吃喝嫖賭,連六七十歲的老爺子也為老不尊,仗著父親,兄長的身份,花光了銀兩就伸手向侯府要。這就是你們口中的不贍養父母,不敬重兄長嗎?”

季如嫻空口無憑地話,大家並不容易相信,但是看到季雲熙滿身的傷口後,大家都相信他們的行為只會更惡劣。

圍觀的人因為剛才被矇蔽而說錯話感到羞愧,這些羞愧此刻都化為更大的憤慨。父子三人在眾人的謾罵中落荒而逃。

季正新離開後,還不忘怒罵一句:“兔崽子,回來有你好看的。”

季雲熙穿上衣服,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想要離開,被季如嫻一把抓住。

“雲熙,你想離開那裡嗎?”

季雲熙點頭如搗蒜,隨後又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他爹不會輕易放了他。

“你別怕,姐幫你!”

姐?

季雲熙愣怔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已一定是聽錯了。

圓滾滾的眼睛看著季如嫻,本來就形容枯槁的臉上兩隻眼睛顯得特別大。

“真的嗎?”

“嗯。”她用手搭著他的肩膀,很認真地回答道。

又轉頭對忠伯說,“忠伯,你先帶公子進去梳洗一下,上個藥,再換身衣服。”

忠伯得了吩咐就帶著季雲熙入府了。

蕭辰安從頭到尾都一直安靜地看著,季家的家事,季如嫻有能力處理,他在這裡插手反而惹人閒話。

今日季正堯夫婦早早就起床打算迎接女兒回門,鬧了這麼一出,這時候有些精疲力盡了。不過女兒的表現還真是讓他們刮目相看,侯府將來靠女兒撐起來也是有希望的。

熱鬧看完了,圍觀的人也散了。

在大門後乾著急的季如婉這時候才出來迎接姐姐回門。

“先進去吧。”季正堯招呼著女兒女婿入府。

下人們則把回門禮一件一件搬進府裡。

大家的臉上也恢復了迎接夫妻倆回門的喜悅。

陸氏和季如嫻肩並肩走著,“嫻兒,雲熙始終是大房的兒子,我們不好多管閒事。”

季如嫻挽著陸氏的手道:“娘,雲熙在大房一直被當做下人對待,還經常被大伯、大伯母和他們的幾個嫡出子女打罵,實在太可憐了。況且他今天也算幫了咱們,我想把他接到侯府來。”

陸氏的臉上顯得有些為難,“大房他們本來就愛來侯府找麻煩,這不是剛好給他們提供藉口,到時候三天兩頭來鬧事,我可應付不了。”

“娘別擔心,我自有辦法。”季如嫻朝陸氏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陸氏看到自家女兒近來做事頗有主見,也就不再多說了。她也不是個心腸硬的人,看到雲熙受虐待也很心疼。

“這兩日在新宅子住的可還習慣?”陸氏更關心女兒的婚後生活。

“嗯,住的很好。”季如嫻笑答道。

母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邊走邊聊。

陸氏再一轉頭看向女兒時,眼神突然變得有些怪異。

“怎麼了?娘!”季如嫻疑惑地問道。

陸氏看著小女兒認真地跟在一旁聽她們聊天,終是閉了嘴。

“沒什麼。”她訕訕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