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辰安怔了一下,“嗯,你說。”

他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她。

“我這段日子身子不大爽利,想調養一段時間。”

她聲音很輕,說話的時候心裡有些發虛。

蕭辰安開始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等明白過來後,忙收回了目光。

“嗯,好。”他耳根微微泛紅,心裡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季如嫻意外捕捉到了那漆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好像還有點兒歡喜。

她的心裡突然生出一點說不清的失落。

為什麼他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難道他也不想?

罷了,本來就是自已先提出來的。

季如嫻並不覺得自已仗著身份欺負人家,畢竟對面坐著的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吃喝完畢,季如嫻忙喚婢女進來幫她取下珠釵配飾,卸下妝粉,花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收拾完畢。

回來時,蕭辰安已經坐在床邊等她。

天氣熱,她如往日一般睡前換上一件輕薄的裡衣,輕盈的體態更是嫋娜生姿。

一頭烏黑靚麗的秀髮如瀑般披散在肩頭,嬌豔的臉又添了幾分柔美。

蕭辰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停留了片刻,心跟著不由自主地跳動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迅速移開目光,剋制著體內的火苗。

季如嫻才恍然意識到什麼一樣,小臉一紅,“嗖”一下爬上床,蓋上了被子。

那速度快得像只兔子,他微微一頓,有點忍俊不禁。

季如嫻仰面躺下,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他坐在那裡的背影。

雖然穿著單薄的夏衣,依舊可以看到挺直壯闊的身軀顯得有些僵硬。

害羞了?

良久,見他沒有動作,季如嫻開口道:“你不躺下嗎?”

“好,馬上。”

蕭辰安深吸了口氣,轉過身,躺在了外側。

季如嫻閉眼假寐,腦海中一直縈繞著剛才蕭辰安如釋重負的表情。

她的心裡開始有些煩躁,側頭剛好看到蕭辰安半張俊臉,濃密的眉毛,微挺的鼻峰,是巧奪天工的俊美,心裡如小鹿般“突突”跳動了幾下,忙又回過臉去。

許是白天太累,漸漸地,她的眸子越來越沉,接下來是綿長的呼吸聲。

雖然是晚上,但暑熱未消,季如嫻睡得很不安穩,她翻轉了兩下身子。

蕭辰安被身旁的動靜吸引,側身看著她。

只見她掀開薄被,寬袖裡露出兩條凝脂般的纖細臂藕。

身上還有一股沐浴過後留下來的淡淡清香,躺在那裡,就如嬌豔的花一樣旖旎。

他的手本能地撫上她白皙的臉頰,鴨羽般的睫毛,高挺的鼻子,櫻紅的唇。

蕭辰安的唇角微揚,彷彿她這樣靜靜躺著,就抵得上世間一切美好!

倏地,他的手被拍了一下,他反手攫住了那個掌。

睡著了還不老實。

他幽深的眸底,笑意更濃。

自已不過救了她一命,她就要以身相許。

這段時間自已在金吾衛早就查清楚了。

她為了讓自已答應這門婚事,還真是煞費苦心。

如果終究負了她該怎麼辦?

金吾衛校尉只是他踏進朝堂的第一步,該尋個時機讓風影他們來了。

……

翌日,季如嫻醒來的時候,外側的床鋪是空的。

蕭辰安每日卯時都會起床到後院的空地練功。

丫鬟僕婦們幫季如嫻梳洗穿戴好,蕭辰安也已經沐浴完回到屋子。

剛好聽到季如嫻和秋菊的對話。

“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秋菊擔心季如嫻換了新環境會睡不好,就關切地問道。

“昨晚睡得一點都不好,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一隻怪獸捆住了我的雙手,我怎麼掙扎也掙脫不開。”季如嫻皺了皺眉。

“可能是天氣太熱了。”秋菊道。

蕭辰安抽了抽嘴角,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

兩人一起到膳廳用飯。

季如嫻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盤筍,眼底掩不住的驚喜,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酸、鹹、辣,非常可口。

她看著旁邊端菜的婆子道:“這個季節怎麼會有筍?哪裡來的?”

“大人讓廚子提前醃的。就等著夫人過來的時候吃得上。”

季如嫻轉頭疑惑地看向蕭辰安,“你怎麼會懂這些?”而且才一起吃了兩三頓飯,自已愛吃筍全被他看在了眼裡。

“我們那裡很多竹子,春天到的時候,漫山遍野的小竹筍長出來,家家戶戶都會把吃不完的鮮筍曬乾或者醃製起來。”蕭辰安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提早讓府裡的下人醃製了一些筍,等著她過來的時候剛好吃得上。

季如嫻的眼裡都是嚮往,“那裡應該很美吧?去接孃的時候,我也要一起去。”

蕭辰安呆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

“嗯,好。”他訕訕地回道。

季如嫻覺得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那麼情願。

……

林宅

江城在床上窩了好幾日。

江牧松下衙後拿了根棍子直接將他從床上打起來。

江牧松今日在衙門又被同僚取笑了。

季如嫻昨日成親後,他就徹底成了衙門的笑料。

往日同僚對他有多殷勤,他今日在衙門受到的嘲笑就有多過分。

江牧松只是個六品員外郎,他肚子裡有火,也只能在衙門忍氣吞聲,回來看到江城窩囊的躲在屋子裡,更是氣得咬牙,抄起棍子就要打他。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到手的婚事丟了,官職也丟了,我的臉也讓你丟光了。”

吳氏和江素之躲在門口不敢勸,吳氏知道江牧松的脾氣,她要敢勸,打的就是她。

江城疼得直跳腳,連忙跑出宅子,逃到了街上,十分狼狽,完全沒有了昔日風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樣。

往日因為季如嫻的關係認識了很多大小官員和高門貴公子,這時候又是下衙時間,大街上到處都是熟悉的面孔,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他只能捂著臉,低頭走路。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一個大宅子前,滿地的鞭炮紅紙,燦若雲錦,他抬頭一看,匾額上赫然寫著“蕭府”,兩旁的石獅子上還繫著紅色的綢子,格外扎眼。

季如嫻昨日剛成親,站在門口就可以感受到裡面一片喜慶的景象。

江城的表情瞬間凝固,心就如被雷劈了一般,碎裂了。隨即眼裡升騰起兩團嫉妒的怒火。

他一個一無所有的無名小卒,憑什麼住上這麼豪華的大宅。

門口的石階上,兩個灑掃的下人正眉開眼笑地數著賞錢。

“大人和夫人真好,每人都給了我們一份賞錢。兩份加起來都快抵得上我們一個月的月錢了。”

“是啊!能在蕭府幹活真是我們的幸運。”

江城突然覺得這樣的對話十分刺耳。前世季如嫻嫁到江宅後,也時常想給下人賞錢,但每次都被他阻止了。他覺得那些人都是賣身為奴的,身份低賤,能給他們口飯吃就不錯了。

“快讓開!別擋著我們掃地。”忽然他的面前揚起一陣塵土,那兩個灑掃的下人催促他走開,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嫌惡和不耐。

江城攥緊袖中的拳手忍了,他現在只是個連大宅裡的下人都可以欺負的平民,難道要把府裡的主人叫出來說理嗎?

他壓抑著內心翻滾的怒火離開。

不能入朝為官,即使重生一次,他也沒有施展拳腳的機會。

他一定要想辦法恢復官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