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年代的人們,繁衍速度其實蠻驚人的。在我年少的時候,大人們其實也討論過這個話題。我爺爺和我奶奶一共生了六子一女,最小的兒子送了人,在自已家長大成人的孩子有六個。我外公和我外婆生了五子二女,有一個兒子夭折了,所以長大成人的孩子也是六個。我大伯家生了三個男孩,我們家是三個女孩,我三爸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我四爸也是兩個女兒一個兒子,我姑姑家是三個男孩,我五爸家是兩個男孩。我大舅家是一兒一女,我二舅家是兩個男孩,我三舅家和我小舅家都是一兒一女,我姨家有兩兒一女。這樣算下來,我爺爺和我奶奶這一脈繁衍出的人口共有二十七人,我外公和我外婆這一脈繁衍出的人口共有二十三人。大家就在探討,照這樣的繁衍速度,以後的地球會不會人滿為患。

子孫昌盛似乎是中國人骨子裡面永恆的追求。可是,子息眾多,大家在一起總不免要磕磕碰碰。放在我們家,就是我與二小姐的矛盾貫穿始終。我家的親戚,估計各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故事。

我家當年的情況是這樣的:我爸是家裡唯一的男人,也是以他為首的那個小家的毫無爭議的家長。感覺老車家的男人似乎都挺大男子主義的,但又沒有本事把大家領上往上走的那條路。即使這樣,他們仍然要樹立他們在家裡的權威,不容任何人反對。我媽是個很勤快的農村婦女,沒有多少見識,大部分情況下都會維護自已的男人。我是個自以為聰明的假小子,不喜歡玩小聰明。二小姐恰恰和我相反,有名的美女,走出家門人見人愛,有些小聰明,嫉妒心極強,是我曾經非常想甩掉但又總是甩不掉的人。

我和二小姐小的時候,我們家人吃飯通常都是坐在炕上,每個人端著自已的碗,大家一起就同一個菜。我爸每次一吃完他碗裡的飯就用筷子敲碗。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媽給補充說:你爸是在試探你們有沒有眼色,等著你們主動去給他添飯。然後我就主動從炕上下去給老頭添飯。

有時候我爸和我媽聊天,講起他在青海當兵的時候時常在我媽跟前吹噓當年曾有幾個女的喜歡他。說有個女的長得很好看,對他也很好,別人告訴他說這女的家裡成分不好,他又想著自已家裡已經給他訂下了媳婦,他就沒有接受那個女的。好像還有幾個,怎麼說的我現在都忘了。吹噓完了之後問我媽:姓王的,你說我們兩個這麼多年,你跟別人就沒有一點故事?我媽衝著我爸說:吾大老爺行得正坐得端,根本就不會給別人創造想入非非的機會。

我媽跟著我爸的這些年過得極其辛苦,吃得不好,還要幹很多的活。除此之外,她還要拼命地給我爸追兒子,最終在生了六個女兒之後被主管計劃生育的國家工作人員拉去強行結紮了。

我們家一直很窮,這樣的狀態多多少少和我媽一直都在生孩子有關。窮也就算了,我爸和她鬧矛盾的時候還時常說我媽是個掃把星,說他的命好好的都是被我媽帶壞了。很多時候,我媽都是給我爸賠著笑臉。我那時候還小,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會在心裡默默地想:以後要是有哪個男人敢像我爸對我媽這樣對我,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休了他!

我媽在這樣無望的生活中曾經上過吊,被我爸發現後救了下來。後來她又想要出家,曾經有一度還收留過一個飢寒交迫的雲遊四海的尼姑,讓人家在我家把自已洗乾淨然後把那個原本髒兮兮的女人讓到我家炕上並且給她吃我家的飯,之後向那個女人打聽出家的流程,我爸在旁邊簡直要氣死了。

我媽跟我爸過得很苦,他們兩個又經常因為錢而在一起吵架打架。我和二小姐在背後吐槽我爸,說:照他那樣的人,哪個女的跟了他都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那些沒有被他選擇的女人真是走運。

我爸在我和二小姐之間也極為偏心。他和我媽都覺得我傻,對我各種語言攻擊。在我還無力離開老家的時候,他們對我的攻擊我都得受著。

二小姐也非常不省事。家裡窮,各種資源都比較稀缺,那傢伙什麼都要和我爭。有一些東西,家裡只有獨一份兒,如果我和二小姐兩個人都想要,我爸會毫不猶豫地把那獨一份兒的東西給二小姐,對於他的偏心,我只有悄悄地流眼淚的份。不能哭出來,是因為哭出來會引起我爸的暴怒,還說他最討厭我的呱啦聲。我爸說這句話的時候,怒目圓睜,近乎能吃人。對於大家都有的東西,二小姐也要搶我的。我爸在看到我們兩個起爭執的時候,經常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先罵我一頓。待到搞清楚事情原委,最多讓二小姐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我曾經有無數次想要和二小姐老死不相往來,但是很難如願:二小姐在需要用到我的時候往往會沒臉沒皮地黏上來,如果我不想理她,她就會假惺惺地跟我爸說她有一個什麼事自已弄不了,要讓我爸幫忙。每當這種時候,我爸都會把那件事踢給我,而二小姐就在一旁陰險地笑著,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我爸和我媽似乎都知道“家和萬事興”這個道理,覺得老車家的前面幾代人都有內鬥的惡習,於是拼命想要把我和二小姐捏在一起。可是他們做出的事卻是對二小姐的縱容以及對我的鎮壓。而且,我爸在鎮壓我的時候不許我哭,哪怕我默默地流眼淚也會被他呵斥。

很多人說:女孩子長大是沒有家的。其實也有女孩子有家並不比沒有家強多少。我從小努力奮鬥,就是為了離老家遠一點兒,離我爸遠一點兒,也離二小姐遠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