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小的時候,聽到大人說起我們家的淵源,說我們家本來是在山西哪個地方,我太爺爺和我太奶奶一家在饑荒年間和同族的幾個兄弟家一起逃難到陝西,我爺爺有個兄弟在逃難期間被狼叼走了,我太爺爺因為這件事被嚇死了。聽大人講這些往事的時候我就在想:我太爺爺也太沒出息了,怎麼就叫一隻狼給嚇死了呢?再怎麼著,也該先和它打一架,打不贏了再死吧!

有了這個想法,我就開始有意識地鍛鍊自已的膽量。我覺得,面對強大對手的時候,誰的心裡都會有恐懼。

我上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暑假期間和一群小夥伴一起回學校去玩。那時候,學校有個水龍頭,水龍頭漏出的水流到操場形成一個水窪,水窪里長了草,草叢下的水裡有條小蛇在蜿蜒遊動。我跟那幫小孩說:你們誰敢抓那條蛇?那些小孩都不敢。我為了在一群小孩之間逞能,裝得若無其事地過去把那條蛇捏著尾巴拎了起來。我們給那條蛇編了無數個劇本:先是把他塞到學校的雙槓中的一條鋼管裡,想象著那條小蛇在鋼管里長大,有一天會撐爆那條鐵管。幾個人把小蛇放到鐵管裡,各自找地方去玩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幾個人再次聚在一起,說:那條蛇長大了撐爆了學校的雙槓可不好。於是把那條蛇揪出來,決定把它活埋了去。

我們在學校操場找到一個沙堆,於是按照蛇的長度給它挖了一個坑,然後把那條蛇放進去,埋上沙子,再把沙子壓平,之後幾個人又各自找地方玩了一會兒。過了一段時間,幾個人估摸著那條蛇應該已經死了吧,於是再度聚在一起,把之前掘的坑挖開,發現那條蛇盤成了一個圓盤,在沙子坑裡,還活著。我們想著那條蛇長大了肯定會成為一個很大的禍害,於是一個小夥伴把那條小蛇的頭放在一個扁平的石頭上,之後用一塊尖頭石頭把那條蛇的頭砸得稀爛。我跟那群小孩說:你們誰敢剝蛇皮?那群小孩都不敢。我為了在這群小孩之間逞能,於是捏著被砸得稀爛的蛇頭上的皮,使勁一撕,就把蛇皮剝了下來。我們把蛇皮和蛇身分開埋在學校的乒乓球案板上,準備開學的時候嚇一下其他的小孩,之後幾個人就一起回家了。

學校開學了,我們去報名。報完名幾個人就開始惦記著自已埋在學校乒乓球案板上的蛇有沒有被其他同學發現,有沒有嚇到人,然後自已就按耐不住得想去一探究竟。跑去學校的乒乓球案板那邊一看,埋著蛇皮和蛇身的沙堆還在,並沒有被人打動過。幾個人於是將沙堆開啟,發現我們當初埋在裡面的蛇皮和蛇身已經幹了。到了這步境地,我們也不再想著嚇別的小孩了,自已清理了乒乓球案板,就像暑假的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我家和鄰居家之間曾經有堵牆,我小的時候為了逞能還時常爬上牆走來走去,後來有一次碰見了隔壁的鄰居在拉屎,還是一個男鄰居,大家都很尷尬。

另外一次欺負小蛇的經歷是鄰居家的幾個小孩在我們家和鄰居家院子之間發現了一條小蛇。先是我出手把那條蛇欺負了一頓,那條蛇被我欺負了之後拼命逃命。後來我放過了它,之後自已走開了。等到我再見到那群小孩,聽他們說在我離開以後,那條蛇就往一個洞裡鑽。它在鑽洞的時候被另一個小孩拽著尾巴,那條蛇就那樣硬生生地被拽斷了。

除了欺負蛇,我還欺負過一種五彩斑斕的蜘蛛和一種黑色的,體型巨大的蜂。

那種五彩斑斕的蜘蛛長得很大,在枯樹枝之間結了網,在枯樹枝之間爬來爬去。我表姐說:這麼鮮豔的蜘蛛,肯定有毒。我也覺得它是毒物,於是和了一盆肥皂水,把蜘蛛抓過來丟到肥皂水裡,蜘蛛往外爬,我們就用小棍再把它挑到水裡,直到那種鮮豔的蜘蛛在肥皂水裡淹死。

那種黑色的、體型巨大的蜂應該也很毒。它停在花上採蜜的時候,我就用一個小瓶子扣在它身上,那隻蜂想飛走,於是落到瓶子裡了。我們於是蓋住瓶子,漏出一點縫,往裡面接上水,然後擰緊瓶蓋。那隻蜂后來就被悶死了。

被我們欺負過的動物都是長相兇惡的物種,當時欺負它們的時候我覺得我是在為民除害。直到突然有一天意識到:這些動物只是長得嚇人,其實它們根本就沒招我沒惹我。我為了在一群小孩之間逞能,這些動物就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意識到自已曾經的殘忍的那一刻,我決定以後再也不做這種類似於損人不利已的事了。

我有一個比我大了幾個月的侄子,當初讀小學的時候,他還比我高一級。他媽媽是我的一個嫂子,和我媽年紀差不多。我上小學那會兒,他家有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種了很多菜,還有幾株鳳仙花。我小的時候有段時間特別愛跟這個嫂子一起玩,也很喜歡他們家院子裡那幾株鳳仙花。我那個嫂子當年也喜歡和我們這幫小孩子玩,並且把她家的一株長得很好的鳳仙花許給了我,說那株鳳仙花以後長大開了花就把那株鳳仙花給我。我於是經常跑去她們家,拉著她家的水管子幫她澆菜,每次都生怕我的那株鳳仙花吃了虧,特意給它多澆點水。我的那個比我大了幾個月的侄子當年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很討厭我,每次我去他家都要小心避開他。他媽媽許給我的那株鳳仙花最後真的比他家的任何一棵鳳仙花都要長得好。等到它長到花繁葉茂的時候,我從那株鳳仙花上摘了很多的花和葉子,拿回家加明礬搗碎,用它給自已染了指甲。

童年的生活有很多的灰暗也有很多的美好。我在我們那片小天地跑來跑去,彷彿我就是宇宙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