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下午,回到客棧時已是傍晚。

一進入大堂,慕容娜娜就聞到一股誘人的氣味,“羊肉串!爹,你們先上去,我去吃兩串。”慕容娜娜道。

何二向童威使個眼色,童威領會是讓他一旁照料。何二又吩咐小二,將晚飯送至客房,然後他們便上了樓。

推開大堂後門,來到後院,慕容娜娜便見一位中年人在那烤羊肉串,他高大健壯,一臉廚子像。什麼叫廚子像,所謂“腦袋肉,脖子粗,不是老闆就伙伕。”。而他則二者兼具,即雖然看著像廚子,卻有著大老闆的氣度。

他面前是一具四尺長的烤爐,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堆穿好的羊肉串和各種調料。爐火燒得正旺,一排羊肉串“滋——滋——”冒著香氣,它們紅光滿面,群情激奮,整裝待發。這對於奔波了一下午早已飢腸轆轆的慕容娜娜來講,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那人一邊把羊肉串翻個身,一邊嘮叨著:“來——來得早,不如來——來得巧。”他說話有點結巴,抬眼看了一眼慕容娜娜,見是一位風塵僕僕的美少年,因為她的靴子上粘了不少泥巴。

他拿了一把羊肉串,遞給慕容娜娜,她接過後二話不說,直接開吃。羊肉很是鮮嫩,烤的火候也剛剛好,咬下去滿嘴流油,口齒生香。

兩人忙著吃,都顧不上搭話。

吃完手裡的,慕容娜娜又從烤爐上拿了一把接著吃。

那人道:“是不是沒——沒吃過這——這麼好吃的羊肉串?”

慕容娜娜“嗯——”著點點頭。

這時,小二端著個托盤過來,把兩碗麵放在桌上。

那人道:“再嘗——嘗我的羊肉燴麵。”

兩人坐下後,開始吃麵,那人推過來一小盤油辣子,道:“辣子。”慕容娜娜用筷子夾了些拌在碗裡,“還有糖——蒜。”慕容娜娜也掰了兩瓣,嚐了嚐,酸甜爽脆,真是吃麵的絕配。

兩人都低頭“唏哩呼嚕”地狼吞虎嚥,偶爾目光相遇便會心一笑,彷彿一切盡在不言中。最後,慕容娜娜把一碗麵湯也喝個底朝天,她拍拍肚子道:“好飽。”

那人這時也已吃完,他用餐巾抹了抹嘴,道:“串——你也大把地擼了,面——你也大碗地喝了,現在,能不能告知尊——姓——大——名?”

慕容娜娜道:“在下慕容娜娜。”

那人道:“慕容?跟當今皇上是——是不是沾點親?”

慕容娜娜道:“也沾那麼一點點。”

那人又道:“哦,那——那白雪公主你認識嗎?”

慕容娜娜不好意思再裝了,她有點害羞地道:“正是在下。”

那人道:“啊!原來是——是公主殿下,我用——用行大禮嗎?”

慕容娜娜笑道:“不用,不用。”

那人接著道:“那——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慕容娜娜道:“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天下第一拳,馬大老闆是也。”

文景站在窗前,看到女兒和一個人胡吃海喝繼而又高談闊論,便問何二:“這是何人?”

何二仔細一看,道:“這就是那個馬大炮,他居然來了。”

此刻已是掌燈時分,文景道:“你去把她叫上來吧,該洗洗睡了。”

何二應聲而去,他剛進後院,就聽馬大炮大聲叫道:“誒呀——誒呀——誒呀——”他一連三個“誒呀”,顯得異常興奮,接著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咱們越說——越近乎,這麼說——丫頭,你還得——還得叫我一聲師叔呢。”

但見慕容娜娜小嘴一撇,道:“什麼呀,姥爺從沒說過,他收過什麼徒弟。”

馬大炮道:“這不打緊,他不認,我認。”

何二走到慕容娜娜身旁,低聲道:“公子,該歇息了。”她知道是爹在叫她,極不情願地道:“好吧,大叔,咱們明天接著聊。”

馬大炮亦是意猶未盡,道:“明天,又是明天。我——我還跟你說了,明天你要是走了,我把這兒也改—成一夜情。”

慕容娜娜聽聞此言,“咯咯”笑著離開。

何二笑著對馬大炮道:“馬老闆,可還記得在下?”

馬大炮看著何二道:“看——看著耳熟。”

何二道:“什麼叫看著耳熟?”

馬大炮道:“哦,是聽——聽著眼熟。”

何二道:“你是貴人多忘事。”

何二多年前曾和馬大炮共處過一個飯局,當初他還是皇宮裡的一箇中層幹部,自然不被那些江湖大佬放在眼裡。

馬大炮拍著腦袋道:“想——想起來了,你是何——何大頭。”

他接著道:“瞧我這記性,是——是這樣子的,你長得嘛,雖說不是特別的秀氣,但聲音很好聽,很渾厚,很有磁性,所以說耳熟嗎。”

何二心道:“還秀氣呢,就我這大肚子大腦袋的中年油膩大叔,還能跟秀氣沾上邊嗎?”

在天南地北地東拉西扯一通後,何二開始步入正題,他問道:“馬老闆貴庚幾何?”

馬大炮答道:“我——我今年四十一了。”

何二道:“長我一歲,我今年整四十,那我得管你叫哥了。”江湖上稱兄道弟的很平常,馬大炮也沒在意。

何二接著說道:“江湖上那些所謂的英雄豪傑,能被何某人瞧上眼的沒幾個,但我唯獨對大哥仰慕已久,如今一見,真是快慰平生。”

這番話,馬大炮很受用,心道:“這何大頭也今——今非昔比了,不但身居高位,暗器功夫亦是威震江湖。連他都這麼誇我,看來我的名聲也響得很呢。”

要知道,這何二可是拍馬屁的高手,就連皇上都常常被他整得暈頭轉向的,就別說你馬老闆了。

馬大炮激動道:“兄弟,啥——啥也別說了,來,幹了。”兩人各端起一碗酒,相碰後一飲而盡。

兩人已喝得面紅耳赤,熱情高漲,趁熱打鐵,何二抓住馬大炮的雙手,誠懇地說道:“如不嫌棄,小弟願與大哥結拜為兄弟。”

此情此景,馬大炮焉能拒絕。於是擺祭品上案,執焚香在手,齊聲道:“我——馬大炮,我——何二奎,今日願結為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日月同鑑,如有背信棄義者,神人共戮。”

再說慕容娜娜上樓後,文景問道:“你剛才跟馬大炮聊什麼呢?那麼熱乎。”

慕容娜娜道:“爹,你不知道,大叔居然跟姥爺學過功夫呢。”

“咦,有這麼回事兒?”文景顯得很好奇,於是慕容娜娜就把這事兒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話說當年慕容娜娜的姥爺,也是宇文知音她爹,宇文泰來雲遊四方,一日途中夜宿順風客棧。次日早晨去院裡溜達,見一後生正在那裡練武,他口中唸唸有詞:“白鶴——晾翅,回頭——望月,金雞——獨立。”隨之擺出相應的各種造型。

宇文泰來是頂級的武術大師,看了兩眼後便知道此人練武不得其法。他笑道:“這位小兄弟,你這是練武呢?還是唱戲呢?”

那後生停了動作,端詳來人,見是位高大健壯的中年人,既威風凜凜,又平易近人,他濃眉大眼滿面紅光,此刻正樂呵呵地看著他。

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那後生聽他語帶譏諷,有些不悅,道:“當——當然是練武了,這你都看不出來,還唱戲呢,你看我是長得俊呢,還是口齒利——利——利索呢。”他說話本來就有些結巴,這一激動就更厲害了。

宇文泰來道:“練武是為了實戰,招式應簡潔實用,目的是擊敗對手。唱戲是為了表演,淨是些花拳繡腿,目的是取悅觀眾。”

馬大炮道:“那你是說我花拳繡腿了?瞧你挺——挺牛逼的啊!來,走——走兩步。”

宇文泰來不解,問道:“何為走兩步?”

馬大炮道:“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溜。”他一擺手,道:“來,咱倆比畫——比畫。”

宇文泰來心道:“後生可畏啊,竟敢向我挑戰。”

宇文泰來走進場中,問道:“文比?還是武比?”

馬大炮道:“文——文比吧,你是客人,年紀又比我大,我得讓著你,武比一頓亂拳,我怕打——打壞你。”

他扎個馬步,道:“你來——來推我,推倒算你贏。”

宇文泰來道:“好,我出招了。”說著立起右掌,在離那後生三尺外,緩緩推出。

見此,馬大炮笑道:“我看你這才——才是花拳繡腿呢,唉——唉——”他但覺一股大力襲來,且越來越猛,哪裡還撐得住,不由“噗通”一下坐到地上。

馬大炮坐在地上,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嘴裡嘟囔著:“怪了,這是怎——怎麼回事?”

宇文泰來:“該你了。”說罷就隨隨便便地往那一站。

馬大炮站起身來,問道:“準——準備好了?”

“好了。”宇文泰來道。

“就——就這樣?”馬大炮問。

“就這樣。”宇文泰來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