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老了……”

甄強打量著裴弦祖,語氣不容置喙,“你難道不會變老麼?”

是個人就會變老,哪有人會永遠容顏永駐。

男人眼神不太清明,仔細看甚至能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發藍。

這是壽數已到的現象。

謝菀珺低聲喃喃道,“他就是籠的主人,我一直以為那個十五才是。”

就連謝頡也險些弄錯。

但好在他找對了,於是對著師妹說道,“整個畫面幾乎都有十五的身影,但是真正的執念一直都是他的。”

現在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份執念是什麼。

是唱戲麼?

顯然並不是,因為甄強已經配合他唱完了整本。

難道是因為那場義演?

謝頡總覺得缺少的那場義演非同尋常,肯定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另一邊謝菀珺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指著地上的板胡對著甄強問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變出來的?”

“樓上客房裡有。”

“我也住過好多次,可是我從來沒見過,之前這裡就有嗎?”

甄強瞥了謝莞珺一眼,說道,“就在角落裡堆著,你看不著很正常。”

誰能想得到甄強會大晚上的在客棧裡來回翻東西,甚至找出來塵封已久的樂器,還能讓它重見天日。

謝莞珺繼續追問道,“那你怎麼會唱曲?”

甄強隨口答道,“聽聽就會了。”

她這問題太多了,甄強為了杜絕她繼續充當十萬個為什麼,隨即走上臺去,坐到了男人的身邊。

再次嘆了口氣。

今晚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次嘆氣了。

甄強語氣平淡道,“第三個條件是什麼?”

謝頡有些傻眼,還能這麼直接麼?

就不怕籠主人突然發難,導致此籠坍塌麼!

而且這第三個條件跟她有個毛線的關係?

儘管他們也很想知道。

“為什麼救我?”

男人側臥在臺上,雖然面相變老,但是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溫潤而澤。

甄強將那角落中的紅蓋頭拾了過來,再次將上面的灰塵拍淨,最後遞給對方。

她並未回答男人的問題,就像是對方沒有回答她一樣。

“這次拿好了,不要再弄丟了。”

停頓後甄強繼續說道,“他們都死了,十五把那些欺負過你的人全都閹了,刀刀凌遲,剃成了骨架。”

閹這個字一出,裴弦祖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已的下半身,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惹誰都不能惹女人。

等等!她是怎麼知道這些事?

這些畫面謝莞珺並未帶他們看到過。

就連謝頡的修為也沒能參到這一幕。

“十五,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無可奈何啊,呵呵呵,這孩子。”

男人像是釋懷了一般,躺在地上,緩緩的合上了眼睛。

當眾人以為一切就要結束的時候,男人再次開口道,“第三個條件,我希望十五可以像正常的孩子一樣。”

裴弦祖驚撥出聲,“開什麼玩笑?那個十五要是還活著現在都得多少歲了?再說了我們上哪給他找去,估計人都得化成灰了!”

下一秒,籠開始出現了瓦解。

裴弦祖還在發愣,謝頡在一旁大喊道,“路出現了!快走!”

謝頡拉著謝莞珺走在最前面,裴弦祖跟車伕緊跟其後,生怕掉隊,而亓澤和甄強走在最後面。

一直到出口即將關閉,甄強這才回過頭看上一眼。

男人蒼老的身影漸漸變得透明,似乎又在對著她笑。

亓澤提醒道,“走吧,馬上就要關閉了。”

“嗯。”

她好像知道豆沙是什麼味道了。

籠中缺失的一段畫面既不堪又讓人憤恨。

其實是甄強沒有讓他們看到。

解籠人,有時也是系籠人。

一切全都恢復了正常。

預想之中的魔物並未出現。

天邊泛起一抹魚白,太陽快出來了。

一行人總算是吐了口氣。

剛剛裴弦祖走的太過著急,就連鞋子掉了一隻都不知道。

“我的天,鞋什麼時候沒了一隻?”

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哪裡像個修真者。

謝頡看向他的眼神裡嘲諷之色。

還是亓澤順手扔給他一塊木板,美其名曰先對付墊腳用著。

謝菀珺面露疑色,“不是每次解完籠都會有魔物出現嗎?”

謝頡低頭沉思,“或許是這裡有結界,它們進不來。”

車伕看著眾人,“那我們是等天大亮再繼續出發,還是即刻出發?”

“回房間裡先睡一覺的。”

甄強說完這句話自顧自的走上了樓梯。

這次橫樑沒有再掉下來。

就是這樓梯年久失修,有些不太結實。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間處,其他人這才紛紛上樓。

“你們都上去了,也等等我啊,喂!我跟誰一間啊!”

車伕在最後面,語氣討好似的說道,“要是不嫌棄,跟我住一間?”

“誰要跟你一間!”

裴弦祖甩袖上了樓,奔著亓澤的房間走了進去。

也不想想人家是否會歡迎他。

果不其然,很快車伕就聽到了一聲驚呼,片刻之間,裴弦祖就坐在了亓澤的房門口,怨天尤人。

對於屋外發生的這一插曲,甄強興趣不大。

她卻始終看著右手握著的那塊從籠中帶出來的月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宿主,那場義演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想到系統突然出聲問了這個問題。

成為乞丐的第三年,男孩因為上乘的皮相被達官貴人選中,送入宮廷戲班學習秦腔。

本以為是救贖,沒想到就此墮入深淵。

因為那張臉和一副好嗓子,竟成為官場的犧牲品,成為上不得檯面的孌童,專門供龍陽之好的特殊人員玩弄。

一次陰差陽錯,被官員的夫人發現,終於得以驅逐出府。

此時的男人剛好三十歲。

困養多年,早已失去生存能力,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這唱戲的本事。

十年間,走過多地,共收養五十一名小乞丐,戲班逐漸壯大。

五十歲那年,國庫空虛,竟有一名波斯商人願意出資相助,對方向昏庸的帝王開出一個荒唐的條件。

“聽聞貴國有一名身段相貌上乘,嗓音猶如黃鸝的男伶人,只要他陪我們玩一玩,銀錢馬上到賬。”

如若不去,戲班上下所有人員,將無一活口。

最終的結局,男人身殘,嗓音盡毀,終生無法站到臺上唱戲。

至於那紅蓋頭,永遠無法送出。

被困此受辱之地,永無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