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生找不到扶南了。

此時手機再次發生震動,他已經不再抱有希望了,拿出手機卻發現那個他一直找的人給他回訊息了。

只一字卻讓他懸著的心放下。

扶南說【嗯】

其實此時的扶南並沒有離開大屯鎮,他依舊在,只是他不在鎮裡了而是在鎮上。

他站在房間裡聽著窗外的雲生一聲聲叫喚,他很想應。但是他不能。

他站在窗臺邊看著雲生騎著一輛女式腳踏車不停的徘徊,雲生騎的用力。掀起一陣陣風,好幾次他都心驚膽戰的怕雲生摔倒。

扶南並不是想耍雲生,他只是覺得自已回去的路上應該是不會隨時看手機的。所以也就沒有看,並不是雲生一來他就在了。

他一路摸索著從鎮上找到了學校,還好,不是很遠。

他閉了閉眼,鼻腔傳來酸澀感,他捂著心口緩緩的坐在地上。

“扶南。你如果不回來。那以後我拒絕撫養你。”

這是夏鴻給他說的。

今早雲生出去院裡以後,夏鴻就打來電話,讓他回去。

他不想回去,不想回去再當一個提線木偶了。

舅舅為什麼養他,扶南心裡是知道的。

剛開始那幾年確實是因為他是夏悸苑的兒子,後面幾年,扶南發現舅舅不是那麼的愛許漳了。

甚至可以說,他們之間的愛在消失。

養他不過是在給自已老了以後做準備,所以夏鴻對扶南控制慾很高,甚至事事都要扶南做好,那才導致被霸凌了也不敢說。

直到許漳生病,夏鴻他們去國外,扶南才知道自已還有一個外婆。

只是在剛才,扶南好像發現外婆也不想要他。

所以他走了,他帶著自已的東西走的乾乾淨淨。可是當雲生騎著一輛女式腳踏車在鎮上奮力騎行時,扶南又在想。

這一切真的是夏知了想的嗎?

如果不是,外婆為什麼要自已走?是不想耽誤自已嗎?可是比起被耽誤,扶南更怕的是夏知了不要他,雲生怕他,和雲雪梅的不在意。

沒有人愛他。

扶南是知道的,可是這些天外婆,阿婆,雲生對他的點點滴滴都記在他的心中。

這難道不是愛嗎?還是說任何人到了這裡,雲雪梅她們都會如此待他?

腦海中浮現種種畫面,壓的扶南喘不過氣,他從地上爬起來,撲到床上,沒有絲毫形象。

太累了。

他想,睡著了會不會好一點?

雲生看著那一個字,心中一股莫名的失落感襲來。

他從腳踏車上下來,推著車漫無目的的走著。

到了小賣部門口,門前的那棵大樹枝葉繁榮,此時由於風大也落了下來。

雲生走到當初扶南坐著寫試卷的地方,扯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

“不是說找親戚嗎?親戚找到了,你怎麼就走了呢?”他喃喃道。

夏知了透過玻璃窗看見了雲生,也顧不得自已腿上放著東西,直接跑向雲生,著急的問:“找到了嗎?”

“嘩啦”一聲,原來是夏知了之前放在腿上摘剪的豆子散落一地。

雲生搖搖頭道:“沒有,他走了。”

面前的老人好像更老了,她有些失落的點點頭,嘴裡卻說:“走了好。走了好。”

雲生蹲在地上撿起幾顆豆子握在手中,眼淚卻似這些豆子滴落在地上,他捲起衣袖在臉上胡亂的擦弄幾下。

雲雪梅依靠在門邊看著一老一小,嘆了口氣去看那巍峨的高山,此時的月亮已經隱隱的看的見了。

淡淡的白色被山峰掩住,地裡的田蛙又開始勞叫,只是叫聲此時顯得是如此淒涼。

月亮圓了。

夏知了邁著不穩的步伐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雲生還蹲在那裡,豆子已經被撿起來了大半,但是好像沒有往日的光澤耀眼了。

他掏出手機給扶南發訊息。

【到了嗎?】

【以後還來嗎?】

【扶南,你說句話啊。好不好?】

最後一句充滿了哀求,也暗暗表現他此刻的心情。

張翎急匆匆的跑進小賣部,看見地上撿珠子的雲生也去幫忙撿,她觀察了雲生幾眼,才小聲的詢問:“我聽雲婆說,扶南走了。是真的嗎?”

雲生輕輕的點頭。

“你沒事吧?我看你狀態不太對。”

最後一顆珠子被撿起,雲生端著盒子坐到了凳子上,指了指面前地方說:“他剛來那會就站在那裡跟我借電。說手機沒電了。他昨晚說他的充電器找不到了,也不知道他的手機還有沒有電,他怎麼樣了。”

張翎抿了抿唇安慰:“雲哥,你別太傷心。”

雲生說:“他讓我別怕他。可是我一直都沒有怕過他,他的舅舅對他不好。他想留下來的。”

雲生又說:“可是外婆說他不適合這裡。這裡會耽誤他。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昨晚是因為我。他一定是恨我的,如果昨晚我不衝動就好了。”

張翎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現在雲生的狀態很不對,她罕見的安靜下來,連帶著氣氛也壓抑了起來。

雲生拿出手機,點開扶南的對話方塊還是剛才自已發的那兩句話,沒有任何回應。

他做了個衝動的決定。

他帶著張翎出了小賣部,將門關上。

是的,現在才七點不到,他就要把小賣部關門了。

他推著腳踏車旁邊的張翎猶豫了幾次終於開口:“雲哥,你別太傷心。扶南,他,確實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剛見他那會他以為我是搶劫的。”

張翎又說:“我那天看見他哭,其實我有想問問他的。但是想著他人生地不熟的可能是不習慣。這樣也挺好的,各自回到了正軌不是嗎?”

雲生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張翎說的話。

明天的生活還要繼續,只是扶南說雲生見過的不一樣的人,所以印象深了點。

沒準再過個幾天,幾個星期,幾個月就逐漸淡忘了。

等到幾年後再提起扶南,只會疑惑的撓撓頭問:“這是誰啊?”

雲生想開了,把張翎送回家後。

他奔跑在鄉間小路上,他跑的急沒注意前面的石塊被絆的摔了個狗吃屎。

膝蓋大面積擦傷,白皙的腿部出現刺眼血紅的一片。

他帶著不穩的步伐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往前走,他繞過小路又一次看見了油菜花。

可能到了花開過的節氣了,葉子有些蔫蔫的了。

他嘆了一口氣,帶著傷回到家裡把自已關進了房間。

第二天,扶南起了個大早,他將手機開成靜音模式放進了書包隔層。

到了教室裡的時候已經瀕臨上課,只是前幾日才見過的幾位朋友今天沒有一個來學校的,他有些疑惑但也沒說什麼。

而他不知道,幾人都沒來上學是因為自已。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扶南交情不深,可真到了扶南走的這一步,會突然覺得生活中少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