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雪光穿過玻璃,照在屋裡呈現一種別樣的昏黃。

茜拉揉揉惺忪的睡眼,在打哈欠的同時,扭頭朝窗外看去。

天空白濛濛一片,雪花在天地之間肆意紛飛,想來現在天地皆為一色。

有時茜拉會想,要是能變成一片雪花,自由自在的飛翔那該多好。就算來年春天就會消亡,但她留下的雨水也會滋養出絢爛的花朵。

但人是不可能變成雪花的,就像茜拉不可能逃脫牢籠一樣。她有爸爸,有妹妹,自由自在的生活,只在心裡想想就好。

茜拉抱緊懷中的妹妹,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天色已經不早,茜拉起身來到廚房,麻利地把餐桌上空空的餐盤收了起來,昨晚留的晚餐被爸爸吃的乾乾淨淨,看來自已的廚藝又有進步,這讓她心裡有些高興。

爸爸已經外出工作,屋裡只剩下她和妹妹。也不知道爸爸最近都在忙些什麼,經常晚上不見人,等她們醒來又早已離開。

“昨晚被劫走的兩個

女孩已經確認遇害,屍體被掛在貧民窟的街道上,兇手作案手法十分殘忍……”

茜拉關掉廣播,她也記不清這是最近發生的第幾起命案,受害者都是低種姓平民少女。

她家作為首陀羅,雖然在Y國比賤民稍好一點,但也十分有限。好的工作輪不到她的爸爸,好的學校原本也輪不到她,就連妹妹,在幼兒園也被高種姓的孩子指指點點。

更為冷酷的是,Y國的底層不僅不能互相支援扶持。國內絕大多數刑事案件,還基本都是底層人民之間的自相殘殺。被壓迫已久的野狗不敢傷害頂層權貴,就只能向自已的同胞,或是比自已低階的人揮下屠刀。

“這樣冷酷的國家,還是趁早毀掉好了。”茜拉心中不止一次這樣想著。

心中雖在抱怨,可生活還要繼續。茜拉為妹妹烤好麵包,又把煎好的雞蛋細心放在上面。

伸手從窗臺上把鞋子拿起,昨晚她已經把上面的汙泥清洗乾淨。最近的天氣不是太好,鞋子拿在手裡還有點溼溼的。

但想到即將到來的舞蹈比賽,茜拉還是把鞋用袋子裝好,小心翼翼的放進書包裡。

臨出門前,茜拉朝房裡柔聲喊道:“依拉,已經七點了,你要快點起床。吃完早餐後,記得早點趕去學校,知道嗎?”

房裡傳來一陣細碎的穿衣聲,小女孩軟糯的聲音響起:“知道了,茜拉姐姐,你怎麼跟蒂亞她媽媽一樣囉嗦。”

茜拉關好房門,走在被大雪一層層覆蓋的柏油馬路上。紛紛揚揚的雪花不斷落下,把漆黑的大地變成一片雪白。

早上是數學課,茜拉把學習用具整齊放在桌子上。隨著老師的講述,她筆下不停地飛快記錄著。

厚厚的筆記本上,全是她娟秀靈動的字跡,剩下的薄薄幾頁,也不知道還夠她使用幾天。

茜拉正聚精會神聽著老師講課,突然身後的瑪娜用力朝她背上推來。

茜拉對此全無預料,驀地被推得身子前傾,把桌上的文具撞得散了一地。

“哈哈哈……”

有幾個幸災樂禍的女生忍不住笑出聲來,但想到還在上課,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數學老師把目光從書本上挪開,一臉難看的瞄著茜拉,冷冷道:“茜拉,你有什麼事嗎?”

茜拉被他冰冷的語氣嚇到,只能輕聲道:“沒事老師,剛才是我一不小心,下次會注意的。”

數學老師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下次注意,不要仗著自已成績優異,就想在學校裡為所欲為。”

茜拉委屈的淚花在眼眶打轉,她緊握的手心有溫熱傳來,大概是太過用力,指甲劃破了手心。察覺眼淚即將落下,茜拉深深低下腦袋,無助哭泣的模樣,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老師,教室裡可是有監控的,剛剛明明是瑪娜欺負茜拉,你怎麼可以隨口定下結論。”後排一個男聲響起,他的話讓茜拉心中十分感動。

一個在沙漠中口乾舌燥的旅人,總是依賴能夠給他帶來雨水的人。

茜拉心懷感激的看向卡邦,在全班都看她笑話的時候,只有他挺身而出,為她說一句公道話。

“卡邦,你的成績一塌糊塗,要是這個學期依然沒有改變,學校大機率會聯絡你的父母。”數學老師感到自已的權威受到挑戰,惱羞成怒道:“現在,你們兩個在課堂上公然頂撞老師,都給我到門口罰站。”

“接下來我們看這一題……”

教室裡講課聲遙遙傳來,可茜拉再也聽不進去。她身旁站著的卡邦,正以一種飽含愛意的眼神盯著她看。

這種目光是那麼赤裸,茜拉想到已經拒絕卡邦多次,這次他還能毅然站出來為她說話,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彼此的關係。

卡邦看茜拉目光閃躲,滿不在乎的詢問道:“瑪娜她們那麼欺負你,為什麼還要忍受。”

茜拉很不習慣與同齡人靠的太近,身子移開幾步才開口道:“不忍受又能怎麼辦呢?她們都是高階層家庭出身,如果真的把事情鬧大,她們最多也就是背一個小小的,可有可無的處分。而只需要她們父母輕飄飄的一句話,我父親就會因此丟掉工作。”

看見茜拉伸出兩隻手指,滑稽比劃著張開一段極小的距離,卡邦強忍的笑意終於變成哈哈大笑。

“卡邦,今天放學不想回家了嗎?”教室裡傳來老師嚴厲的聲音。

卡邦對於老師的威脅,並沒有多麼在乎。身在高種姓家庭的他,自然不需要怎麼在乎一個老師的看法。他瞟向身旁筆直站立的茜拉,調侃道:“不要那麼嚴肅,老師不會在意你的,要不上次的獎學金就應該給你了。”

也許是覺得說出的話太過殘酷,卡邦續道:“這裡本來就是高階層孩子就讀的私立學校,你只是首陀羅,因為學習優異才被破格招收。但你太過優秀,這裡的女同學在學習、相貌、課外活動上,都被你壓了一頭,自然會孤立欺負你。”

這些茜拉是知道的,但優秀是沒有罪的。她不會因為害怕就變得自暴自棄,如果那樣做,她又怎麼對得起辛苦支撐家庭的爸爸。她只是想不通一些事情,問道:“那麼老師呢?我已經向他們反映過這個情況,他們為什麼一直不處理?”

卡邦憐憫的看著她,平靜道:“你以為是誰給這裡的老師發工資?正因為處理過了,瑪娜她們才會那麼變本加厲。你要記住,這裡的老師是靠我們的父母生活,所以他們就會變成三種人。第一種:受不了學校的風氣,又無能為力,最後選擇離開。第二種:留下來認真教學,但對學校的風氣也無能為力,只好選擇不聞不問。至於第三種:你以為他很威嚴正直,其實已經選擇成為了學校的走狗。”說到第三種,卡邦向教室裡努了努嘴。

茜拉突然聽聞這些,站得筆直的身子險些摔倒。她雖然為人倔強,可終究還只是一個女孩。

想到爸爸努力工作,只是為了讓她得到更好的教育,沒想到把她送進的卻是這麼一座冰冷的牢籠。茜拉傷心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洶湧的決堤而下。

卡邦伸手撫過茜拉的面頰,輕輕幫她把淚花擦去。

茜拉緊緊抓住卡邦停在臉上的手掌,在這個冰冷的寒冬,她感覺這隻手掌是那麼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