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來的轉校生

班德拉，加爾各答的一個小鎮。

陰鬱許久的天空終於放晴，但茜拉原本美好的心情，在開啟鞋櫃的那一刻，卻被拖進無底的深淵。絕望像一張猙獰狂笑的巨口，將她全部的身心，一點一點地吞噬進去，然後咀嚼粉碎。

在早上的舞蹈課上，老師稱讚茜拉的舞姿已經足夠優美，稍加磨練就能獨自登臺表演，這讓她的心中十分欣喜。若是自已能有一份收入，爸爸應該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爸爸總是把整個家庭的重擔壓在肩上，從不肯跟家人訴苦。但在爸爸每次不經意間露出的痛苦表情中，茜拉知道，那不過是他不斷壓榨自已的身體，以求能夠換取足夠他們一家生活的微薄薪資。

開啟櫃子，茜拉瞧見被人撒滿泥土的鞋櫃，只能默默無言。她知道一定又是那些人做的，但她不想把事情鬧大，父親如果知道她在學校受到欺負，一定會感到傷心的。

卡爾斯放好自已的鞋子，向呆立良久的茜拉問道：“茜拉，你不回家嗎？”

“嗯，嗯對。”茜拉把鞋放入滿是泥土的櫃子，輕輕關上櫃門，詞不達意的回道。她是個堅強而又敏感的女孩，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已的窘境。

茜拉把背緊緊貼在鞋櫃上，等卡爾斯從面前走過。才緩緩向門外走去，對背後幾個女生的竊笑，她選擇聽而不聞。她只想做一隻鴕鳥，只要把頭深深埋在土裡，能夠讓她稍微安靜的生活。即使顧不上暴露在空氣中的屁股，即使它會偶爾被人揍上兩拳，也在所不惜。

次日放學後，茜拉目光遊移，她的步伐好似重若千斤。就在矛盾恐懼的心理下，她來到學校旁的垃圾場。

“看，她來了吧！”

“她真的來了。”

一個女生舉著一雙鞋子上前，她舉止輕佻，對茜拉笑道：“茜拉，鞋子還是別放在鞋櫃裡比較好。”說完，她把手裡的鞋子朝垃圾場中央的水坑中扔了進去。

“討厭了啦！”

“瑪娜，你真過分，哈哈哈……”

站在一旁的幾個女生看著瑪娜欺負茜拉，眼中並沒有一絲同情，甚至有幾分快意，口中更是嬉笑不停。

“這樣明天的舞蹈課怎麼辦？”

“肯定是不行的吧！老師會生氣的。”

“老師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莫伊拉作為這群女孩的領袖，只是在一旁玩著手中的小刀，默默看著這一切的發生。欺負一個新來的轉校生，並不需要她親自出手。

茜拉解下書包放在水坑邊緣，身體順著斜坡輕輕滑進水坑。汙水散發的惡臭充斥她的鼻腔，她一邊小心斜坡上腐爛變質的垃圾，一邊接受著女生們的冷嘲熱諷。

“路上小心。”

“喔喔喔，小心呦！”

茜拉心中酸楚，一時不察腳下被樹枝絆了一下，整個人都摔進烏黑的爛泥中。她一言不發爬起身來，踩著骯髒的泥水深一腳淺一腳拿回鞋子。

瑪娜帶著幾個女生拿起茜拉的書包，把裡面的書本全都拿了出來。下方的茜拉已經猜到她們即將要做什麼，只能站在爛泥中定定看著接下來的發生的一切。

“看什麼啊？醜八怪。”

“茜拉，你快滾回加爾各答吧！”

“那樣我們不是會很寂寞，這樣好的玩具，一定很難遇到。”

是的，在她們眼中，成績優異，課外活動也完美完成的茜拉，只是一個供她們業餘消遣的玩具。

書本被一本本拋下，她們猶自覺得不夠有趣，又把水坑邊上的泥土、落葉、垃圾一股腦踢了下去。而這一切，茜拉除了冷漠面對，她毫無辦法。

瑪娜帶著同伴走回莫伊拉身後，嘴裡譏笑道：“卡邦居然會喜歡上你這種醜八怪，你考慮過莫伊拉的心情嗎？”說完，腳上用力，一大灘汙泥被踢到茜拉臉上。

“真可怕。”一個輕浮的男聲響起，他低頭看看坑底滿身滿臉汙泥的茜拉，向對面的女生喊道：“莫伊拉，一起回家吧！”

瑪娜看他一臉輕薄的笑意，當即不爽道：“真是讓人不舒服。”

男生身後有兩個同伴，個子矮瘦的男生看她一臉嫌棄，好像看到了什麼讓人噁心的東西，心中有點生氣，也回道：“真是讓人不舒服。”

瑪娜身旁的女生看他反唇相譏，高聲道：“你們煩不煩。”

第三個男生個子高大，又甚是肥胖，看上去不怎麼會說話。他只能舉起手中的氣釘槍，朝天空打了幾槍，以此宣洩自已的不滿。

女生們被氣釘槍子彈出膛的聲音嚇得抱作一團，畏懼的看向男生那邊。

莫伊拉收起手中的小刀，走到男女團體的中間。淡然道：“我之前就說過，卡邦什麼的都無所謂。”

瑪娜面上尷尬，彷彿被戳中了什麼小心思，趕緊附和道：“我懂…也是…”

在看到瑪娜往後退了幾步後，莫伊拉低頭與茜拉對視片刻，對她輕聲道：“快走吧！”語氣中沒有勝利者的喜悅，也沒有對情敵的譏諷，只是平平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說完，她先一步朝著遠方走去，女生們也尾隨她默默離開。

茜拉把汙水中的書本一股腦塞進書包，提著鞋子吃力的爬上地面。她不敢歇息，起身從捏著鼻子的三個男孩身邊走過，向家的方向緩緩走去。

七點，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茜拉也終於回到家裡。

疲憊的開啟房門，看著黑漆漆的屋子，茜拉就像看到自已無望的人生。身子順著牆壁滑下，最後坐倒在地板上。

“不行，茜拉，這點苦難打不倒你，父親每天早出晚歸都還在堅持，你又有什麼理由放棄人生呢？”茜拉在心中不斷打氣。

她起身把書本倒在地上，把書包扔進洗衣機中進行清洗。

茜拉轉身看著鏡子中自已狼狽的模樣，頓時被逗得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她邊笑邊把自已脫得一絲不掛，不一會，一具完美誘人的胴體就完全暴露在空氣中。

開啟噴頭，看著清水沖刷身體，又變成汙水淌下，茜拉心中痛苦不已。

她不明白，大家明明都是同學，那些人為什麼要做的這麼過分。茜拉想不明白，她也不需要想得多麼明白。

她並不知道，人與人之間並不能用普通的善惡來定義。有些人，面對比自已強大的，就會奴顏婢膝。但一旦遇到比自已弱小的，就會化身最兇猛的瘋狗。

茜拉弱小無助又不敢反抗，正是這些瘋狗最佳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