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的話語如同夏日驚雷,猛然間在朱高熾的心湖中炸響,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思緒漣漪。

“若此態勢延續,藩王們恐將大明祖業蠶食殆盡矣。”

身為太子,未來的帝王,朱高熾的面容不由得籠上了一抹沉重的陰雲。朱元璋的安排,本意是以豐饒封賞安撫藩王,令其沉浸於安逸而不思叛亂,畢竟與終生的富貴為敵,並非智者所選。

然而世事如棋局,變幻莫測,誰能預見,朱允炆會急於對親叔下手,而朱棣竟能反敗為勝,登上九五之尊。

時至今日,皇族中人不需揮汗耕耘,便能坐擁富貴,所有開支均由國庫慷慨承擔。試想兩百年後,大明皇族數目或將突破百萬大關,那時,國庫又如何承受得了這份重壓?

這僅是冰山一角,未慮及仕紳兼併田土、佃農逃役避勞,以及頻發的天災人禍,對大明國庫收入的連環衝擊。這一切,彷彿一道道無形的鎖鏈,緊緊扼住了大明王朝的咽喉。

論及朱元璋之策,帝王親子封親王,嫡長子承世子之位,代代相襲。親王歲入白銀五萬兩,郡王則減至七千兩,隨著朱氏子孫繁衍,國庫若無增益,枯竭只在旦夕之間。

如此‘藩王養豬’之策,實乃飲鴆止渴。

更甚者,皇族中最為人忽略的小輩,諸如奉國中尉,也可悠然領取年薪二百石,不勞而獲,享有五品官的待遇,此番算計,委實一本萬利。

細想之下,真是一筆可觀的買賣。

“故而,臣斗膽建言,取科舉之髓,於皇嗣中,唯嫡長子可承爵位,續寫家族榮耀。”

“至於旁支後裔,則可透過考試競爭爵位,或另闢蹊徑,不拘一格選拔。”

朱高熾惑然之際,徐長卿沉穩應答:“母為正妻者,子女考試優勝者得一等爵;母為妃嬪,優者賜二等爵;母為側室,最佳則為三等。”

“考題由聖上欽定,分優、平、劣三等評價……”

徐長卿條理清晰,結合大明現狀,提出既能保皇族富貴無憂,又能促使他們有所作為,貢獻於國家的方案。

如此設想,豈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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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

“好!”

朱棣覽畢徐長卿的對策,眼中閃爍著難以掩飾的喜色。

對於藩王問題,朱棣早有憂慮,而今徐長卿之計,無異於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否則哪來這般歡欣鼓舞。

對那些藩王,朱棣心中已有新的盤算與佈局。

按照徐長卿所說的,如果真的把藩王當豬養的話,未來的大明,可養不起那麼多藩王的。

與此同時,漢王府的深院裡,另一場密謀正在醞釀。

漢王朱高煦,剛獲知了徐長卿進獻奇策的訊息,相較於建文帝曾推行的激烈削藩措施,徐長卿的方案顯得更為溫和且巧妙,更容易為朱棣所採納執行。

“三弟,你聽說了嗎?那位徐長卿,就是老和尚座下的弟子,提出了一個更為高明的削藩策略。”朱高煦拉過朱高燧,語重心長地說著,“父皇若是堅持要我們這些藩王離京就藩,我們的榮華富貴雖能一時保全,但將來子孫們的前程可就未可知了。”

“要不,你隨著二哥,豁出去搏上一搏,意下如何?”朱高煦的話語間,滿載著不屈的意志。回想靖難之時,他衝鋒在前,捨生忘死,難道不正是為了朱棣那句“世子體弱,汝須勤勉”而戰嗎?可到頭來,老父黃袍加身,卻翻臉不認人,實在讓人心寒。

這念頭一出,朱高煦心中憤懣難平,怒火中燒。雖心有不甘,可畢竟對方是生身之父,又能奈何?

“二哥,你有何打算?”朱高燧眼珠一轉,敏捷異常,話語中透著機靈。相較於足智多謀的二哥與大哥,朱高燧自知才略稍遜一籌。

“莫非……你是想叛逆不成?”他壓低聲音,試探性地問道,讓朱高煦猛然一驚。“你……怎會如此想?父王的脾性你豈會不知?若我真的起異心,怕是活不到見明日太陽。”

“我所求,不過是一個與大哥公平競爭的機會罷了,為何就不能給我這個舞臺?”朱高煦的聲音,透露出一絲無奈,更有一股不屈的堅持。

“其他藩王一旦都被父皇尋了由頭削弱,咱們這裡也難逃波及。”

朱高煦略作沉吟,道:“大哥在文臣之中聲譽斐然,尤其在處置建文遺臣上,更是贏得了滿堂彩,而緊隨我們身側的,卻多為一介武夫。”

“光有武將撐腰,這分量可不足啊。你若助我登太子之位,來日我與你共享這浩蕩江山,如何?”

朱高煦言辭間閃爍著算計之光,自認朱高燧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朱高燧,大智若愚,心知肚明朱高煦不過是以他為棋子罷了。

既為棋子,便安然受之。誰讓他眼下還未能與朱高煦、朱高熾比肩呢?他靜候著,那個獨屬於他的時機。

“二哥但有所命,小弟自當全力以赴。”

朱高燧當下應承,神情誠摯,擺出一副與朱高煦並肩作戰的姿態。

“有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我的心就暖了。\" 朱高煦笑著拍了拍朱高燧的肩頭,朗聲說道,\"既然是這樣,何不勞駕你把他請來,讓那徐長卿小子到我府上做做客,如何?\"

“此人智謀過人,若能與他交好,於朝堂之上,你我的羽翼豈不是更加豐滿了?\"

此時的朱高煦,心中已暗暗打定主意,要將徐長卿拉入自已的陣營。

“誒,二哥,需要我替你去請徐長卿嗎?\" 朱高燧的臉色瞬間變得複雜難辨,而朱高煦的眼中則閃過一抹寒意,“怎麼,你不願意出手嗎?”

“我不過是想低調些罷了。若是連為你請個幫手這樣的瑣事都辦得磕磕絆絆,咱們今後還怎能攜手呢?朱高煦的話語裡纏繞著一絲不悅,顯然對他這番推諉並不買賬。

“好好,不過二哥,我是該直接請人到你府上,還是……”

朱高燧貼近了朱高煦,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探問。

“就請到我府上來吧,咱們行事,講究的就是坦蕩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