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的困擾,沒多久就像一陣風般吹進了皇宮高牆之內。

身為藩王之嫂,亦即皇后,徐氏耳畔圍繞的是藩王妃們的憂慮低語與懇切勸告,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擔憂驅使她不得不特意跑了過來找上朱棣。

畢竟,藩王們的煩惱非同小可,其間還交織著魏國公府的種種紛擾,這一切都需要徐皇后親自去處理解決的。

“哎呀,皇后,你怎麼過來了?”

朱棣牽過徐皇后的柔荑,連忙引她落座,眼中的關懷與急切不言而喻。兩人自少年結縭,情深意篤,恰似當年的朱元璋與馬皇后,書寫著屬於他們的鶼鰈情深篇章。

“朝野上下,不是正流傳著皇上要削弱藩王勢力,並株連建文帝的舊臣嗎?”

徐皇后滿含無奈地輕啟朱唇,“皇上心中,究竟是何打算呢?”

“定是那些藩王們,意圖尋到皇后您這兒,希冀能得到一線寬恕之情吧。”

朱棣的目光銳利,直抵徐皇后心間,“皇后可記得,後宮不可干政之訓?”

“臣妾並非干預朝政,只因當前朝堂風雲莫測,人心惶惶。若皇上對朱允炆曾行之事亦步亦趨,難免令世人感喟,骨肉相殘,何其悲涼。”

言及此,徐皇后的眼中泛起溫柔之色,深深凝視著朱棣,“至於建文舊臣,難道皇上真要趕盡殺絕嗎?那裡,可還有臣妾的弟弟徐允恭啊。”

“我已痛失一弟,難道還要再失去另一弟嗎?”

淚珠滾落,徐皇后的話語裡滿載著無盡的哀傷與脆弱。朱棣見狀,面色不由柔和幾分,心下泛起陣陣酸楚與疼惜。

徐允恭,其實就是大名鼎鼎的徐輝祖,身為建文舊臣中的一份子,可是建文帝的死忠。

不把他殺了,已經算朱棣仁德了,好歹徐輝祖是國舅,徐家也是開國功臣子孫。

要真動開國功臣的子孫,那他這個皇帝還坐不坐了。

而他的幼弟徐增壽,卻因在那場驚心動魄的靖難之役中,私下與朱棣暗通款曲,偷偷地互遞訊息,最終不幸遭到建文帝的嚴懲,走上了斷頭臺。

“允恭那個性子,你還不瞭解嗎?他認定了要對建文忠心耿耿,我又能怎樣呢?”朱棣語氣裡滿是無奈,“增壽已經不在了,我心裡也不好受。為了彌補,我特地下旨追封他為武陽侯,賜諡號‘忠愍’,同時保證他家人能得到妥善的照顧。”

“至於允恭,我從沒想過要他的命,只是剝奪了他的官職和俸祿。如果他哪天想通了,願意為我所用,那他的地位和待遇自然還能失而復得。”朱棣對著徐皇后這樣解釋,言畢,眉宇間不覺添了幾分疲憊,彷彿這些話語,也耗盡了他不少心力。

“臣妾懂了。”徐皇后默默頷首,目光深邃,“至於藩王之難題,陛下可有定奪?”

削藩,畢竟非同小可,朱棣沉思片刻,隨即朗聲而言,“自家兄弟,我自是心疼三分。”

“削藩雖不可免,但我朱棣絕不會重蹈朱允炆覆轍,逼得骨肉相殘,手足離散。”

他又溫柔地寬慰了徐皇后幾句,眼含柔情,“你身子虛弱,這些紛擾之事無需掛在心頭。改日擇個吉時,設家宴一席,將他們召入宮中,我們促膝長談,心平氣和解決此事。”

“既然陛下心意已決,臣妾便不多贅言了。”

徐皇后面上迅速綻放出一抹溫婉的笑容,道:“此外,高熾的孩兒已然長大,正是求學的年紀,需得物色一位合適的老師了。”

她接著說:“高熾曾與我提起,希望能請姚師傅的高徒來指導瞻基,陛下意下如何?”

朱棣眼簾微斂,沉吟片晌,“此話是高熾親口與你商議的?”

“正是如此,長卿才情出眾,而今陛下既已立高熾為太子,便應避免不必要的風波。瞻基天資過人,實為皇孫之位的不二人選。”

“立儲當立長立嫡,這一點,陛下應當更為明瞭才是。”

徐皇后的話語裡滿含著深切的意味,似是勸誡,又似是提醒。

“好了,讓我想想吧,你先回宮休息吧。”

朱棣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很快就答應了下來。

好聖孫,旺三代。

此時此刻,朱棣終能體會當年父皇朱元璋的苦心。

為何獨鍾意大哥的後代,而非他們幾兄弟中的一個。

坐上了龍椅,便有諸多身不由已。

與此同時,另一邊。

“拜見漢王殿下。”

徐長卿話語畢恭畢敬,響徹殿堂。

“徐大人,你我同為朝廷棟樑,何不撇開繁務,與本王共飲一番?”漢王朱高煦迫不及待,拉上朱高燧,迅速向徐長卿靠近。其意昭然若揭,既有明示亦含暗邀,而徐長卿則輕輕皺起眉頭,即便如此,在漢王跟前,他的笑容依然如春風拂面,未曾稍減。

“殿下厚愛,微臣惶恐。眼下公務纏身,恐怕難以抽身赴殿下之約。”徐長卿言罷,笑容溫文爾雅,躬身施禮。

一旁的朱高燧聞此,頓時神色焦急,彷彿被觸動了哪根敏感神經。

“徐長卿,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二哥的邀請,你竟敢推辭?”他瞪大雙眼,滿是不悅,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壓,“莫非你當了官,就看不起我們兄弟不成?”

“哎,高燧,對待才子要有禮數。”朱高煦及時打圓場,眼神隨即溫柔地轉向徐長卿,“長卿,不過是小酌幾杯,料想不會耽擱你太多寶貴時間,更不會影響到你的正事,你說是吧?”這一番話說得既溫和又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讓人難以推脫。

漢王朱高煦,在這朝堂內外,幾乎已是無人敢攖其鋒。

他霸道無雙,睥睨眾生,稍有不順心意,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朝廷命官,皆難逃其殘酷屠戮。那場靖難之役所賦予他的赫赫聲威,使他幾可與太子朱高熾分庭抗禮。

“哎,算了吧,漢王殿下……”

徐長卿又一次婉拒,這讓原本試圖擺出一副和顏悅色模樣的漢王朱高煦瞬間怒火中燒,“你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孤再問你一遍,去是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