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失蹤,但無形之中像是有一隻手將流言扼止在了即將發聲的喉嚨,這種平靜的假象一直維持到前幾天。

那是一場家族聯姻的婚宴,宴會上集聚得都是一些達官貴人,大家嘻嘻鬧鬧歡聚一堂,本來該是喜慶令人興奮的夜晚,卻有一隻惡鬼混了進去。

屏風翻倒,歡笑變成了慘叫,殘肢斷臂堆疊在一起,所有參加宴會的人無一倖免都死在了那個夜晚。

這件慘絕人寰的血案引起了朝廷的關注,官府終於察覺到了不對,聯合陰陽師一起開始調查最近民間發生的失蹤案件。

流言四起,百姓惶恐不能自安,官府斷言定是鬼怪所為,呼籲大家夜晚不要出門並加大每日監察人數,但可怖之事還是日日發生。

有人會莫名失蹤在自已的庭院,有人走在街道上突然消失。陰暗巷子會傳出陣陣血腥令人作嘔的味道,若是往裡一看便能見到殘渣碎肉散落成一片,血腥恐怖宛如人間煉獄的景象。

紀已柯閒情雅緻的喝著花茶,聽著栗子神色飛舞繪聲繪色的給他描述外界近來發生的恐怖事件,她眉目之間帶著些許懼意,紀已柯倒是不怎麼擔心。

無慘不喜歡這座府邸,他討厭這個從出生以來便困住他的囚籠,但即使是如此無慘也不可能讓眾鬼將這裡血洗,畢竟原著中產屋敷家族可是一直活到了現代。

事實上紀已柯只猜對了一半,無慘確實下了命令不準靠近這邊,但抗不住這群最開始新生的鬼智力僅勝於無,有些甚至只剩下本能的獸性,總有些鬼抵不過稀血的誘惑選擇挺而走險。

於是在一個平靜普通的夜晚,坐在廊下正欣賞著夜色的紀已柯就碰見了扒在牆頭陰森森看著他流口水的鬼。

紀已柯看見他時腦子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這是無慘還對那天晚上的事耿耿於懷,現在找人過來把自已乾死?

那鬼可不管他在想什麼,甩著哈喇子就衝了過來,紀已柯急忙往旁邊一躲然後就在院子裡溜起鬼來。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想吃好想吃好香……”

那鬼跟在他身後不斷扭曲尖叫著,尖銳的嗓音刺得紀已柯眉頭緊皺。

“你是復讀機嗎?別喊了。”

那鬼顯然已經喪失了理智,他不僅怪叫還很變態的發出嘿嘿嘿的獰笑,聽得紀已柯直接青筋暴起。

到底是跑不過四驅,那隻鬼從身後抓住了他的肩胛,五指深深陷進血肉裡,紀已柯順著他的力道一個拐肘打在那鬼的右邊臉上。

鮮血飛濺,臉頰被打得凹陷進去,那隻鬼頓時捂著臉嚎叫,又開始重複好痛。

紀已柯可沒時間看這恐怖的場景,他趁著這鬼還沒恢復過來,又一腳橫踢將他砸進牆裡,然後再次開溜。

這隻應該只是個新生還沒有吃過人肉的鬼,紀已柯能感覺到他很弱,但自已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有學習過格鬥,剛剛能反抗成功純屬是這副身體的力量。

從來沒有刻意鍛鍊過,自已絕對躲不開攻擊,若是再多來幾次,等到身體的傷越來越多就會被直接耗死在這。

想到這紀已柯直接翻牆出去,現在不算晚,街道上總歸是有些人的,他就不相信這鬼還能追著自已咬。

然後紀已柯就再一次判斷錯誤了,最近因為惡鬼猖狂,夜晚剛剛降臨,百姓就躲到屋子裡不敢出來了。

現在街道上不僅沒有人,就連巡邏的監察兵都沒有,空蕩蕩的街道散發著死氣,就好像在宣告他的命運一樣。

他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狂奔,背後那鬼終於是緩過氣來開始追逐紀已柯,變態的笑容掛在那依舊凹陷的臉上,尖叫著飛快地和紀已柯拉近距離。

而現在紀已柯正在罵可惡的小*子,白天商品擺的滿滿的街道,現在被收拾的一乾二淨,他連個工具都找不到。

這要怎麼搞,難道赤手空拳打滿級復活甲?

正當紀已柯猶豫的時候,令他頭皮發麻的視線從四面八方緩緩出現,紀已柯停了下來將拳頭握緊。

他好像被包圍了。

他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被周圍的惡鬼死死的盯著,一個個冒著綠光的眼睛看得紀已柯冷汗直流。

我就一塊肉,你們這樣不太好吧?

看來鬼舞辻無慘是真的想弄死他啊。

溫熱鮮紅的液體落在雪地炸開一朵朵耀眼的血花,新雪覆在其上,血腥味卻分毫不減。

紀已柯躺在血泊裡漸漸失去力氣,眾鬼像疊疊樂一樣堆在他身上壓的他快要窒息。

這群鬼竟然沒吃他,只是趴在他身上瘋狂舔舐著傷口流出的血液,即使餓得啃噬染血的雪花,也沒有鬼往他身上咬上一口。

紀已柯耷拉著眼皮,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生命流逝的感覺。

從天空飄下的雪花落在了他的眼睫上,視野消失了,他有些無力的眨了眨眼,還是依舊看不清。

影影綽綽的黑暗圍攏過來,在死亡彌留之際於胸口撕開的不是恨意,他回想起和無慘生活的那些片段,想起無慘和他相同但走向完全不一樣的命運,他想不通。

想不通他為什麼這麼執著的活著。

“鬼舞辻無慘。”

陽光透過半卷的竹簾灑落金光,少年浸潤在暖軟的光暈下,他輕輕翻動著書卷,畫面唯美的讓人捨不得眨眼。

一個被神明拋棄的人。

沒有人是對他抱有期待的,沒有人願意對一個被神明拋棄的人施以援手,他日復一日眺望著沒有變化的庭院。

枝頭的櫻花開了又敗,零落的花瓣被雨水碾進泥裡,腐爛的氣息伴隨著令人痛苦的東西從土壤裡衝出來肆意生長。

他用憤怒偽裝自已,潛藏在那極端憤怒之下的只不過是一顆遍體鱗傷然後徹底麻木的心臟。

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紀已柯也想不通,但他期望無慘回憶起這段時光時至少眼底透露出的不是同那群傷害他的人一樣,對少年自已的怨恨。

趴在他上的鬼不動了,一雙雙眼睛驚恐的看著躺在地上氣息逐漸消失的紀已柯。

身上的壓力突然消失了,一雙比這冬日裡降下的雪花還要冰冷上幾分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那股子沒有藥味壓制,混合著血腥氣息的暗香,帶著令人昏沉幽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