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高掛於空中肆意的揮灑著熱度,層層疊疊的樹葉遮擋不住陽光帶來的燥熱。

紀已柯在森林裡走走停停試圖尋找出路,但由於四面八方長得太過於相似,他在同一個地方上轉悠了半天也還沒搞清楚方向。

來到溪邊,水面落滿金光正粼粼閃動,一副稚嫩又熟悉的臉龐隱隱約約倒映在其中。紀已柯捧起水洗去高溫帶來的不適感,但冰涼的溪水並沒有撫平他的眉頭。

他醒來時就發現自已昏迷於這片森林裡,陌生的環境還有陌生但完好的身體,他好像又一次以重生的方式逃過了死亡。

站起身來紀已柯有些煩悶的晃了晃腦袋,再次擁有了活著的機會他並不覺得高興,只是憤怒,一種被人算計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

他沿著流水尋找著出路,日頭逐漸偏西,晚霞染得樹林一片紅,拂面而來的微風中夾雜著樹木散發出的屬於生機的氣息。正午恐怖的高溫終於慢慢褪去,禪蟲也在此時拼了命的吶喊。

紀已柯望著眼前還在汩汩流動的溪水有些發愁,夜幕已經慢慢降臨,就算沒有鬼怪夜晚留在森林裡也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他還沒想清楚該如何度過這個夜晚,轉過頭時就發現了一個站在樹蔭下的小小影子。

日輪紋樣的花牌耳飾在微風的吹拂中輕輕晃動,額角的斑紋鮮豔似血。那人的面色沉靜宛如春天的一汪深潭,眼底窺不見半點對陌生人的敵意。

紀已柯盯著那相當有辨識度的斑紋又看了看,原本問路的打算瞬間消失,他還在思考著,緣一卻朝他走了過來。

“你迷路了嗎?”

那雙紅色的虹膜裡倒映著他的樣子,清澈的眸子不含一絲暗色。紀已柯盯著他的眼睛怔怔的點了點頭,緣一便不假思索般伸出手來邀請他一起同行,他的動作流暢不帶一絲猶豫,就好像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紀已柯跟著他在光線徹底消失之前走出了森林,於林邊的破廟裡將就了一晚。

白天即使溫度那麼高,夜裡的冷風吹起來也依舊有些凍人。緣一坐在火堆邊安安靜靜的翻弄著從河邊抓來的小魚,他的話不多,也不問紀已柯從哪裡來又為什麼會迷失在森林裡,這些問題都好似無關緊要般並不會影響他的行為。

“…緣一。”

坐在火堆對面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影影綽綽的火光灑在那張恬淡平靜的臉龐上,緣一抬起頭來靜靜的等待著紀已柯的下文。

“你怎麼會出現在森林裡?”

緣一眨了下眼睛,好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回答,火堆中堆疊的木柴發出一聲斷裂的脆響,溫和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在修行。”

紀已柯聽著他的答案露出了一副不解的樣子,緣一看出了他的疑問,但給出的解釋卻斂去了一部分真相。

緣一說起自已事情的時候一點也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善言辭,他能咬字清晰,口齒流利的向紀已柯描述他的家人。

在說到自已的父親或者已經病逝的母親時,緣一的面色也依舊平靜,他的眼底裡沒有歡喜也沒有痛苦,淡淡的語氣彷彿是在描繪別人的經歷。唯有說起自已的兄長時,紀已柯才從那張始終恬靜的臉上看出了一些淺淡的笑意。

緣一將裹在粗布裡的東西小心翼翼呈現於紀已柯的面前,臉上露出的笑容近乎靦腆。

“是兄長贈送我的笛子。”

那隻不過是個做工粗糙的短笛,但緣一卻將它視若珍寶般仔細包好後放入懷裡。紀已柯盯著他那副樣子看了半晌,直到緣一向投來疑惑的目光時他才淡淡一笑。

“我也在修行,帶我一個唄。”

清晨的時候周遭瀰漫的霧氣提醒著今天的好天氣,紀已柯和緣一趁著氣溫還沒升高之前離開了破廟。經過幾乎一整天的奔波,他們翻過了一座山頭,終於在黃昏時分找到了一個可以落腳的村落。

戰國時代的紛爭似乎還沒驚擾到(這個偏僻的地方,殘陽入崦,並不刺眼的金色光暈灑落於水田,畫面唯美動人,一幀一畫都帶著歲月靜好的色彩。

紀已柯和緣一走在人為開闢出來的小道上,一股濃濃的鄉情的味道撲面而來。遠遠望去地裡的莊家長勢良好,綠油油的作物帶著能掃去夏日煩燥的神奇作用,光是讓人看著都心情頗佳。

這種平靜的假象一直維持到他們入村後,驚恐紛雜的叫嚷聲透過屋舍傳到紀已柯和緣一的耳邊,緣一快他一步上前推開那緊閉的門板。

等紀已柯趕到時,緣一正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打在一起,有個女孩子躲在一旁膽顫的籠著身上的衣物,臉上撲的白粉被流出的淚水劃出痕跡。

只能說緣一果然是戰力天花板,小小的他拿著一把木劍行雲流水毫不費力的對抗著那個彪形大漢。又是一擊打在壯漢的腿骨處,那人頓時捂著腿在地上嚎叫,沒了反抗之力。

那女孩看著這場景像是鬆了一口氣,但緊接著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驚恐的想要說些什麼。她的話被掩沒在來人的怒吼中,三個糙漢光著膀子連嘴上的油水都沒抹乾淨就衝了進來。

或許是看到他們的老大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給放倒了,那些人一個個面容扭曲,臉上像是五彩電燈泡一樣一陣青又一陣紫。

他們用眼神交流後,其中一個長得比較矮小,看起來有點猥瑣的人就向著他們衝了過來。紀已柯拉起還在發呆的女孩轉身就跑,那人在後面吼著別跑,這場景越看越熟悉。

等跑出的距離足夠遠後,紀已柯突然回過頭,臉上掛著的笑容讓後面一直叫囂著的人猛地頓住,他看著紀已柯變態似的笑容,臉上的表情疑惑中夾雜著驚恐。

趁著眼前這個人還沒反應過來,紀已柯微微歪過頭用手捂著嘴,眼睛斜睨地上下打量著面前這個人。

“你知道嗎,我可是比裡面那個人還要厲害的喲。”

紀已柯看著眼前這個還在發懵的人臉上的表情慢慢從質疑變得越來越猙獰,惱羞成怒般臉越漲越紅,在他暴走之前,紀已柯面露驚訝的又攔住了他,“你確定嗎?你真的確定嗎?”

“等下打起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那山賊將手裡的刀捏的咯吱咯吱響,再也不聽面前這個傢伙裝神弄鬼,兇惡的叫罵著,拿起刀就砍了過來。

只是他沒如願在紀已柯臉上看到慌張,那種變態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笑容讓他心裡不安起來,恍惚間他感受到了背後有一股凌厲的疾風,下一刻劇痛從脖頸處傳來。

看著緣一帥氣的身影,紀已柯燦爛一笑,可能是那完全不同於他人設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起,緣一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你看起來好像不需要我救……”

“嗯?”

他面帶疑惑滿臉真誠的湊到緣一面前,一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樣子讓緣一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已剛剛判斷錯了。

“他說他比你厲害。”

紀已柯轉過頭時帶著很明顯的震驚,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聲音來源的地方,那個瞧起來很膽小的女孩明明完全不像是會多嘴的人。

“剛剛他確實說了他比你厲害,可以自已打倒那個人。”

“……”

本來還在疑惑自已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她,但當紀已柯看到她盯著緣一的眼睛裡的 愛慕都快溢位來時,他直接被卡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