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風吹拂在他們的身上,暖暖的,令人舒服的緊。紀已柯跪在長廊裡思考著,到現在還沒搞清自已是被買來幹什麼的,也許是被買來伺候人,也許就是一個苦役。

從踏入這座府邸之後便沒人和自已講過話,也沒人來告訴他們需要做些什麼,一些簡單的命令從頭貫徹到尾。

無論是這群臨時湊在一起的同僚,還是這面前這些管事的大人們,一個個都沉默著閉口不言,氣氛陰沉的厲害。本來他還在奇怪這是一回事,直到他聽見一個名字才震驚的突然明白過來。

像是執事的人跪坐在門邊,聲線輕柔的向屋內的人恭敬的說著:“辻哉少爺,新來的下僕已經到了,您看要不要挑幾個……”

“這點小事也要麻煩我嗎?”短短一句話,聽不出任何其他意味,卻驚的那個執事冷汗直流。

只見那執事腰彎得都更低了些,小心翼翼的樣子,彷彿裡面那個人就像現世惡魔一般稍有不滿便會拆人入腹。

“……是這樣的,您的庭院需要增添一些僕人,但我們實在不敢揣測您的想法,所以才前來麻煩您。”

那扇緊閉的門後沉寂著,蔓延出來的無聲壓抑擠壓著周遭的空氣,空間安靜得能聽見自已心臟跳動的怦怦聲,靜謐的嚇人。

為了不發出一絲聲響從而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假象,紀已柯控制著自已身體,低著頭聽見執事那急促又硬生生放緩呼吸聲,紀已柯在心裡默默畫了個十字,不算同情,只是他很想見到無慘。

可能是他的祈禱有了效果,又可能是無慘今天的心情還不錯,那扇厚重的木門被侍女從內開啟了。熱氣瞬間撲面而來,昂貴的香料味道重得有些燻人,跪在最前面的幾個人裡有人沒忍住嗆咳了幾聲。

“把他趕出去,我不想看見他。”聲音稚嫩又平淡,聽不出悲喜,但莫名的就是令人畏懼,輕飄飄的一句,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結局。

屋內傳出陣陣熱意,煤火旺得燥人,無慘與他們中間隔著一層簾紗,身形朦朧不清。

左右不過是十多歲的小屁孩,人群裡還是有人抑制不住好奇,抬頭瞥了一眼他們的主子,自然,他們也一樣被趕了出去。

還沒開始就因為各種原因折了四五個,這群人終於像是學乖了,都像個石頭一動不動的跪趴在地上。

好像是找不到面前這群人的錯處,無慘有些煩躁的蹙起了眉,末了擺擺手,侍女拉開簾紗,終於開始挑起人來。

要問紀已柯緊張嗎,那是肯定的。有些激動,但害怕是不可能害怕的,他好歹也喜歡過這個角色,不說完全,但這人的性格自已是摸得大差不差。更何況在這個時期無慘討厭的無非就是有關他身體的禁忌,方方面面離不開根本。

前面的下僕很快就被無慘以各種理由給剔除掉了,竟就只勉勉強強留下了一個女生。紀已柯有點擔心,畢竟他可以把控住不觸及無慘的雷點,但他要是看心情挑人這就沒辦法了,自已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估計會難過好一陣子吧。

“好了,下一個。”陰冷的聲音彰顯著主人對這件事的耐心已經耗盡,紀已柯立起身來,微微低著頭,眼睛看著地板。

“為什麼不看我?”

若是看了自已還能留下嘛,紀已不動聲色,“您還沒有允許,不敢冒犯。”說完紀已柯就有點後悔了,太過生硬,不過無慘好像還挺滿意。

“跪近點,讓我看看。”

紀已柯聽話的跪行了幾步,堪堪停在門沿邊,離得近了,那股薰香夾雜著苦澀的味道更加濃重。不知是因為過於激動還是屋內炭火燒的太旺,紀已柯微微出了點薄汗。

“抬頭。”

他乖順的抬起頭,但眼睛還向下瞥著,看著像是不敢與面前的人對上視線。不是他不想看,他很想看看無慘的,只是無慘陰鷙多變的性格讓他不敢做出一點差錯。

他寸寸打量著面前之人繁複奢寬的衣襟下襬,竟是聽見無慘誇他樣貌生得還不錯,他怔愣地眨了眨眼,心裡好像有點高興。

後面的人他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和之前也被留下的女孩子一起被人帶了下去。紀已柯本來以為很快就能再見到無慘了,可沒想到光是學習各項禮儀規矩就花了大半個月。

那個和自已同樣被留下的女孩叫栗子,比自已要小一歲。可能是年紀小,又可能是對同一批進來的紀已柯有好感,她像是個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吵鬧個不停,面對紀已柯這個大她一歲又長得很好看的哥哥,總是拉著他滔滔不絕的講著有趣的八卦,真正讓紀已柯體會到了只屬於小朋友聒噪。

紀已柯覺得她很煩,但是在這個沒有任何娛樂設施寡淡如白水的日子裡,也就隨她去了。

從她口中紀已柯知道了她的來歷。平安時代並不平安,官府無能,除了平安京這個直轄地好一點以外,各地都活躍著很多的盜匪團體,他們到處引發各種問題,這種情況下的百姓很多都苦不堪言,栗子就是被家裡賣出來的。

紀已柯看著眼前笑得跟花一樣的小女孩有點不解,栗子好像看出了他的困惑,她說被賣給貴族做僕人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她說她們家裡有很多個孩子,家裡貧困而她又是個女孩子,所以經常吃不飽飯。

她說起這些經歷時好像並不悲傷,表情平淡如水,但紀已柯還是從那稍微停頓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但這又與他有什麼關係。

令人煩悶的學習總於結束,不出所料他們被派到了無慘的那房宅邸,只是他依舊見不到無慘,他們被派做一些簡單的活。工作內容很輕鬆,每天就是打掃打掃衛生,充當人形玩偶換班,然後幫忙阿葵姐打打下手。

阿葵姐和薇子幾個人也是同樣服侍無慘的,只不過她們是上一批又或者上上批留下的人。

薇子是無慘的近身侍女,自由時間相較於他們要少上許多,自然待遇也與他們不同。與他們相識後,她經常會把她的那份來之不易的小零嘴分給小了兩歲的紀已柯和栗子,而這樣的行為讓紀已柯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經過無慘這個過濾機的篩選,不過短短几次接觸紀已柯就可以確定這一群人都是很善良的人,不過就算是如此有愛心的一群人在提起無慘時都會嚇得臉色蒼白。

栗子吃飯吃到一半傻乎乎湊過來問他明不明白,她好像真的搞不懂為什麼阿葵不肯解釋給她聽。

“在背後議論主子……”紀已柯話沒說完,栗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又開啟了她那嘰嘰喳喳的擾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