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我和師兄、兩位師叔都被師伯罰去祖師殿抄經。我們四個人坐在裡面,小小的祖師殿顯得有些擁擠。

“師叔,你說那紅煞作惡多端,為什麼城隍爺那邊不直接滅了她。還讓她去做事。”我問清篤師叔。厲鬼化煞手上定是沾染了不少人命,昨晚不僅清篤師叔,師伯放過了那紅煞,而且城隍爺那邊還收留了她。

“她只是倀鬼罷了,雖然她死有餘辜,但你想過沒有,滅了她對城隍爺來雖說只是舉手之勞,但滅了對城隍爺有實際的好處嗎?既然她已有悔過之心,留在城隍廟裡做個百來年髒活累活,還是不用給薪俸那種。以她紅煞的修為說不定還能解決不少棘手的事情。你想想哪個更划算?”清篤師叔說著。我想了想,似乎有點理解了。

“唉,這蘭兒姑娘一直昏迷不醒,不知道她下那蛇咒解了沒有。”清濟師叔抄了幾段,放下筆望著窗外嘆息著。

“師叔你趕緊抄吧,還有九十多遍呢!別瞎想了!”我抄著經頭也不抬的答了一句。

“那可是三十大洋!”師叔說著,“夠花好一陣子了,最近也沒啥收入,我就剩一毛多錢了。”

“就她那雞賊樣能分你一塊都不錯了……”我說道。

“一塊也不錯了。三隻燒雞一壺酒。”師叔說著,“陽初,你假裝去茅廁,順道看看她醒了沒有。”

“陽離師兄,你去看看。”我推了推陽離師兄說道,“你抄的快,不影響的。”

“啊?我?”專心抄經的師兄被我這麼一推,臉上茫然。

“還是我去吧,抄的我都餓了,我去廚房找點吃的,順便給你們看看。”清篤師叔說完一閃身沒了蹤跡。

大概快到中午的時候,清篤師叔叼著一隻雞腿悠哉悠哉的回來了。看的我們仨都餓了。

“接著!看你們仨那餓死鬼投胎的模樣!”清篤師叔給我們扔過來幾個肉包子,我們抓住大吃起來。

“我去了一趟鎮上,打聽了一下,那林禿子前幾天就好了,現在活蹦亂跳的。”清篤師叔說道,“三十大洋是別想掙了。”

“我還看到了一個人,你們猜猜是誰?”清篤師叔故作神秘的說著。

“看到你露水情人了?”清濟師叔吃著包子隨口答了一句。清篤師叔瞪了他一眼。

“清元!他還帶了不少人,走在街上人模狗樣的。”清篤師叔啃著雞腿說道,“那小王八蛋肯定沒憋好屁!”

“那個半吊子叛徒有什麼好怕的。”清濟師叔答了一句,“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管他幹嘛?”

“半吊子叛徒也能把你打的滿地找牙。”清篤師叔說著,“我覺得咱們還是重視起來,回頭我去跟兩位師兄說一聲。”

“你說這話可就沒意思了啊,要不是入門晚,你們全得是我師弟……”清濟師叔不滿的說著。

清濟師叔是我們西派這邊清字輩裡最小的,虛歲二十三,就算是放在陽字輩裡也不算特別大。據師父說是早年玄辰師祖在鬧過匪患的小村子裡撿到的,晚清末年,盜匪橫行,民不聊生,師叔出生的村子就是因為鬧匪患沒了。後來撿回來沒幾年,玄辰師祖駕鶴西去,便將他託付師父和師伯,因為生性貪玩,又資質平平,所以不管是法術還是體術都稀鬆平常。再後來就是師父去給人治病撿到我。我和師叔更像是一對在道觀長大的異父異母的兄弟。

“清虛師兄過來了,你們一會兒就說我去茅廁了。”清篤師叔手忙腳亂的把剩下的雞腿塞進嘴裡,一閃身沒了蹤跡。還好我們早把肉包子吃完了,不然又要被唸叨半天了。

“吃飯了。”師父叫了一聲,端著幾個白麵饅頭,一小碟鹹菜走了進來。

我們吃飯的時候師父說,讓我和師兄下午去一趟朱家溝給村民送些解屍毒的藥。

“師兄,蘭兒姑娘她們醒了嗎?”清濟師叔詢問道。

“醒啦,不過還很虛弱,估計得休息幾天。蘭兒和她姐倒是還好,稍作休息便可恢復,最棘手的還是龍先生……”

師父嘆息道。

“舊傷加上新傷還中了幾種劇毒,還好陽初讓她吃了雪參避毒丸,不然就回天乏術了。”師父接著說道,“要徹底治好她還需幾味藥引,那幾味藥材都不是尋常之物。還有就是慢則一年快則半年她的天劫將至,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扛過這一次天劫,她就是真正的龍先生了,如果失敗,真是不敢想……”

“真正的龍先生?”我有些疑惑。

“初兒你沒見過她真身?”師父問我。

“沒有,我就是療傷時候知道她是位姑娘……”我答道。

“當年我給她祛虺毒時,她顯現的是真身,一條四爪白蛟,當時我都不知道她是位姑娘。這次如果渡劫成功她將化龍。”師父說著望著遠處出神,似乎在回憶著過去。

“那師父後面怎麼知道我會冒犯她,還給她留了用真氣寫的小字……”我又問道。

“當時她傷成那樣,你看傷口位置看不出來?”師父反問我。我撓了撓後腦勺沒說話,當時我的確沒看出來,“不過師父,你下次還是直接給我吧,我都給她療完傷了才發現。”

“她不會真殺了你的,雪參避毒丸也是註定要給她的,不然這一劫她過不了。”師父摸著鬍子笑呵呵的說著。

“師兄,那咱們為什麼三番兩次的幫她啊,每次幫她都惹一堆麻煩。”清濟師叔說道。

“她在妖物中多少有些地位,有她在附近的妖物規矩些,這是其一。三十多年前,馭靈門正如日中天,門下高手如雲,對我們茅山派趕盡殺絕,尤其是我們西派,幾乎滅門,那時候我和你師祖,師伯都身負重傷,在碧幽潭邊上是她出手救了我們,那時候她還很強,以一人之力輕鬆殺死了馭靈門三大護法,重傷一個。也因此她成了馭靈門的眼中釘,經常遭到馭靈門暗算偷襲。可以說,她今日這樣也是因我們玄清觀而起,這是其二。也是因為這些年馭靈門日漸沒落,否則她怕是凶多吉少。”師父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清虛道長言重了,玄清觀諸位一直幫我才是,不僅是碧蜂瓊漿,就連千金難求的雪參避毒丸也給了我,我真是無以為報,欠玄清觀的越來越多了。”瑤姐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已經好了不少。蘭兒姑娘扶著她向我們走過來。

“蘭兒姑娘,你那蛇咒是不是你解的啊,你這三十大洋白白不要啊。”清濟師叔跟蘭兒姑娘說道,師叔對三十大洋的事情還是不死心。

“我受了傷昏迷不醒以後,沒有我的法力維持蛇咒便虛弱了,應該是有人乘機解了。把我姐傷成那樣,我恨不得把那林禿子折磨死,我怎麼會給他解。”蘭兒姑娘解釋道。

“讓人捷足先登了,三十大洋啊……”清濟師叔有些失落,嘟囔一句,接著便埋頭抄經了。

“清濟,你抄完經去後山幫龍先生採些藥回來。”師父說道,“藥方在我屋裡。”說完,他和瑤姐說了幾句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就走了。清濟師叔一聽看向了我。

“師叔你別看我呀,我和師兄要去朱家溝了,你加油抄啊,有能力順便連我倆的加上清篤師叔的也一併抄了。”師叔聽完站起來就要捶我。我和陽離師兄一前一後跑出了祖師殿,剛好迎面遇到正在散步的瑤姐。

“瑤姐。”我低聲喊了一句。

“嗯。”她衝我點了點頭。

“等等。”瑤姐叫住了我。

“瑤姐有什麼事兒嘛?”我停下來問道。

“沒事沒事,下次再說吧。”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說道。

“龍先生,您有什麼事吩咐蘭兒也是一樣的。”蘭兒姑娘說道。

“我只是想讓他給我帶些吃的,前些日我臥病在床,經常聽到窗外他們在談論青山鎮各種好吃的,隱約聽見黃記燒雞,冰糖雪梨,蘆葦烤魚,肉湯灌包子這些,似乎很是好吃,活了那麼久,說實在的,對於吃的我從來不講究。這次我想著試試,細嚼慢嚥,仔細品嚐其中滋味。但後來一想他要去送解屍毒的藥,怕耽誤了正事。”瑤姐望著遠處說著。

“我這就去給龍先生買來。”蘭兒姑娘說著就要走。

“不必麻煩,你姐姐大病初癒,還需有人照料,你好好照顧她,我這不是好了嗎,也想著出去走走。”瑤姐拉住了蘭兒姑娘說道。

“可是您這身體……”蘭兒姑娘擔憂的說。

“沒事,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在這道觀悶了這麼久,我都快呆不住了。”瑤姐說著就邁出了道觀大門,蘭兒姑娘看著瑤姐的背影憂心忡忡,但想到她姐還未換藥,嘆息一聲就朝屋裡走去。

去朱家溝的山道上,我和師兄揹著解屍毒的藥走著。

其實解屍毒用糯米就好,但村民們總擔心會有後遺症特意讓師父配藥。師父無外乎就是加了些強身健體的輔藥,好讓他們放心,再者,我倆親自送藥上門,多少也是會有些好處的。送藥的過程很順利,村民們很熱情,足足賺了兩塊大洋,本來村民們還要給些臘肉之類的,但師兄以我們是道士為由義正辭嚴的拒絕了。

約摸黃昏前後,我們返回了道觀。

還沒進門就感覺有人從我倆身後撲過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