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師叔快要進村的時候,我發現一個老者坐在村口的石磨上。

“師叔,咱們今晚點兒背啊。又來一個那玩意兒。”我聲音有點發抖,就我和師叔現在這副樣子,再遇上一隻,鐵定玩完。

師叔沒說話,臉色有些發白。

“兩位小友不必緊張,老朽是為胡家的事情而來的。”老者幽幽的說著。我一聽胡家,舒了口氣。這胡家到底算個仙家,應該不會無緣由的亂來。

“老先生有禮,小道是玄清觀道士,與老先生並不相識,不知老先生說的是胡家的哪一家。”我上前行禮道。

老者捋了捋鬍鬚說道:“李家沱李大壯李二壯拆了我的房子,不僅如此,屋舍坍塌還致使我們損失了許多過冬物資,老朽聽聞兩位正是為此事而來,所以在這裡等候。老朽也不多要,燒雞十隻,黃酒十斤,幹苞米三十斤,苞米杆子五捆,如何?”

“此事我倆不能做主,我們今晚回去,明天和李家兄弟商量,商量好了再過來告知。”師叔說著。

“好,明天子時,李家板栗地裡見。”老者說著便不見蹤影。

“燒雞要鎮上黃老闆家的,切記。”遠處又傳來老者的聲音。

“不對啊師叔,師伯不是說這次作祟的是沒化形的普通狐狸嗎?”我問師叔。

“這是那群狐狸的長輩吧大概。”師叔說。

次日清晨,我倆將這事兒告訴了李家兄弟。苞米杆子幹苞米黃酒這些都不是問題,只是燒雞有些犯難,黃記燒雞又比其他家的貴,不過味道也是特別好。我和師叔一旦有錢,總要去買上一隻。最後猶豫再三,李家兄弟還是決定咬咬牙,賣了。

夜裡,我倆推著兩輪板車將東西打包運上山。說是板車,就是字面意思,兩個輪子上釘一塊木板,木板上再有兩個把手,構造簡單,卻是農村主要的運輸工具,家境好些的有牛車驢車馬車。板車上裝著黃酒燒雞,特別是燒雞的味道,可以說是香飄四溢。

“師叔啊,你說這狐狸咋還會吃幹苞米呢?”我和師叔推著板車問道。

“一會兒問問唄,我也不知道。”師叔說著。同時望向山道邊的樹林裡。

“各位黃大仙,這是李家兄弟給胡家賠不是的東西,小道只負責運輸,還望各位大仙多多理解。”師叔衝著樹林裡抱拳說道。說罷,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像是有不少動物離開了。

子時前後我們推著板車到了李家兄弟的板栗地裡。一個老者帶著幾隻紅毛狐狸早已等候在那裡。我看見了那天晚上偷臘肉的大狐狸。它好像發現我盯著它看,像人一樣的衝我點了點頭,像是在打招呼。

老頭髮現了這一舉動,笑著說:“這是我小女兒叫胡秋麗,已經修行三個甲子有餘了,再需不到一個甲子就可化成人形了。”說著又指了指那幾個毛色不那麼紅的小狐狸。“這是我幾個外孫和外孫女,都還年幼。”說話間摸了摸幾個小狐狸。我數了一下,一共五隻。這時我發現,有一隻小狐狸後腿似乎傷的不輕,朦朧的月光下模糊看見皮肉外翻,流著血,已經站立不起來了,在地上趴著,嗚嗚的叫著,甚是可憐。師叔似乎也發現了,但看了看沒有說話,我想師叔肯定有他的道理,便選擇沉默。

“兩位道長辛苦了,以後李家兄弟的事情算是兩清了。夜深了,這山裡不太平,還請兩位速速下山,老朽就不留二位了。”老者站起身來跟我們說著。

“好,老先生保重,我們告辭了。”師叔抱拳說道。說完我們就推著空板車往山下走。

此時在李家兄弟的板栗地裡。

火紅的大狐狸跟老者說著:“爹,您剛才怎麼不求求他們救救小花,他們都是正經道士。”

老者搖了搖頭說:“小花的傷你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馭靈門的毒,不是一般道士就能解的,而且……”

“而且什麼?”狐狸有些焦急的問道。

“而且這兩位實力有限啊,昨晚我去李家沱的路上,看他們差點被一隻不成氣候的紅煞要了命,不過他們那個叫清霄的師伯倒是號人物,一張形神符就救了他們倆,早年我還聽說,隔壁縣曾鬧旱魃多日無雨,也是這清霄老道出手,不足兩日便下起瓢潑大雨,手段甚是厲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解這馭靈門的毒。”老者說著臉上陰晴不定。過了幾息,“清虛!對啊,我怎麼把他忘了!當年他和清霄一起離開了西派總壇來到此地。”老者一拍腦門,臉上難掩喜悅之色驚呼著。

“是那位三十多年前僅憑一手針灸術給龍先生解虺毒的年輕道士?”狐狸說著,言語之間透著掩飾不住的驚喜。

“他可不年輕咯。”老者摸著鬍鬚笑著,“我明天便去玄清觀請他給小花治病,如果他和傳聞中說的一樣,想來也不會拒絕小花這事兒。”說罷老者帶著幾隻狐狸消失在樹林裡。

回來的路上我問師叔,咱們為什麼不幫小狐狸治傷。師叔的解釋是,咱們沒那個本事,那傷口有毒,而且不是普通毒,他感覺到了絲絲陰邪之氣。聽完我也便沒說話。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

次日清晨,玄清觀。

師叔在廚房做飯,我去後山挑水。來到道觀門口時,遠遠的看見師叔正和一個老者說著什麼。我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昨晚的老者,來求師父出手救他外孫女。

此時我才看清,這老者童顏鶴髮,穿著一身棗紅色的服飾,衣袖寬大,像是道袍卻又不像,站在我們道觀裡,還頗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我竟聯想起師伯,一身有些破爛打著補丁的青色長袍永遠皺巴巴的,一頭蓬亂的白髮和臉上的鬍鬚快要混在一起,白髮象徵性的被一條青色布帶束著並垂著一小截,背上揹著一把二尺有餘的桃木劍和一個開了裂的斗笠,渾身上下很乾淨,看上去卻有點邋遢,滄桑且布著褶皺的臉上雙目炯炯有神,戴上破斗笠,搭著額頭上淡淡的刀痕看上去頗有些大俠遲暮的感覺,這在腦海裡一對比,師伯形象上似乎要差一點。

“小師父,你兩位師兄還有多久能回來?我怕我小孫女撐不了那麼久了……”老者說話的聲音將我的思緒又拉回到現實。我再看老者,發現他雙目通紅,似乎是要哭了,聲音哽咽。

“他們走的時候也沒說,如果走水路的話,約摸有個十來天回來了,陸路的話就不好說了。畢竟蘇地最近鬧軍閥,不太平。”師叔說著。臉上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畢竟老者所求的事情他能力所不及。

“這麼久啊……”老者失望的說著,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說著轉身垂頭喪氣的走著。

“等等,老先生。”我叫住了他。“師父平時也會給我們做一些解毒治傷之類的藥,我去給你取一些,你帶回去試試。”我接著說道。

“太謝謝了……”老者眼睛裡似乎又有了光,激動的快要說不出話來。

我從師父藥箱裡取了一些解毒藥給老者,內服外用都有,因為狐狸幼小並讓他酌情減少劑量。老者千恩萬謝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