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瘸子,你咋跑這來了。”朱貴看清楚來人衝門口說著。朱瘸子其實不瘸,具體叫什麼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他兩條腿靈便的很,跑起來呼呼帶風那種,說他瘸子是因為村裡人說他第三條腿瘸了,那些年前清垮臺了,不能再說“太監,公公”這類舊社會字眼,大家便管他叫瘸子。

聽說是年輕時家裡窮娶不上媳婦兒,一天趴在某個寡婦牆頭看寡婦洗澡,正居高臨下看的一覽無餘時,那寡婦突然大叫一聲,嚷嚷著抄著傢伙就要衝出來,他一急從牆上摔下來,落地姿勢不對,摔了命根子,也就成了大家嘴裡的笑話。

但朱瘸子自已卻有另一番說辭,說是在武昌做長工時候參加文學部補習活動,懷著一腔熱血參加武昌起義,讓挨千刀的辮子軍打了要害,每次說起還嚷嚷著要給人看他大腿根,滿臉自豪,大家自然不願意看,只留下笑聲陣陣。時間久了,他自已也不在意了,因為回鄉後受到人們的譏笑,四十來歲沒個正經營生,鎮裡便給安排了一個在朱家溝巡山的閒活兒,每月領個三五塊錢混口飯吃。

“林子裡有不少家畜牲口的屍體,全是身上有牙洞的,而且全身都沒血了,我在武昌時候聽說這是殭屍乾的,想著過來請幾位道長瞧瞧。”朱瘸子喘了幾口粗氣說道。聲音聽起來有些像是捏著嗓子發出來的,果然和傳聞中一樣。我們仨倒是沒在意這個,只聽身旁朱貴樂了。

“我說還惦記著你去武昌打辮子軍的光輝事蹟呢?就瞧你那樣,嘖嘖嘖……”說著斜眼看著朱瘸子,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露出大拇指的破爛草鞋上。此刻大家都沒說話,朱貴有些尷尬,收回了目光,識趣的閉上了嘴。

“我看大清早的各位也沒吃東西,不如我請客,去鎮上先吃幾碗牛雜麵。吃完了咱們再商議如何處理此事。”朱權說道,說著便帶我們往青山鎮走。

青山鎮是附近最大的鎮子,有兩千多戶人家,還有前清時留下的城牆,雖然早已破敗不堪,但依稀可見城牆上寫著幾個大字“青山集”。我們一行人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大道走著,正趕上趕大集,很是熱鬧,大道邊上全是各種小攤販,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我和陽離師兄一會兒看這兒,一會兒看那兒,眼睛忙的不可開交。

“瞧你倆那出息,沒見過世面嗎?”師叔打趣我和師兄道。正說話間,只聽大聲的叫嚷聲謾罵聲從不遠處傳來。走在街上的人群馬上讓開了道。一隊穿灰色衣服計程車兵穿過人群,為首是一個騎馬的公子哥,二十多歲的樣子,身體很胖,嘴裡叼著一根菸,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給他牽馬的禿子衝著人群叫著:“讓道讓道,沒看見韓少帥出門嗎,一群愚民瞎了你們的狗眼!”臉上盡是兇狠之色。街上的男女老幼紛紛避讓。軍隊走遠後,人們低聲談論著,有羨慕韓家的聲音,有謾罵禿子的聲音……

“瞧他那狗仗人勢的模樣,真是不知道自已幾斤幾兩,殊不知要大難臨頭了。”我尋聲望去,卻見一個身穿長衫年輕公子哥模樣的人憤憤說道。那人約摸二十歲上下,相貌清秀俊美,面板白皙,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頗有英氣,一頂價格不菲的禮帽戴在頭上,風度翩翩。說話間雖能聽出其憤慨之意,但卻是柔聲細語,頗有點娘娘腔的感覺。我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好看我,並衝我笑了笑,嘴角浮起一個淺淺的酒窩,繼而用一張手帕捂著嘴一陣劇烈的咳嗽,手帕上沾著點點血漬。

我心裡一驚:我去!原來是個肺癆鬼!難怪敢當眾放狠話。

我一分神的功夫那人便在我視線裡消失不見了,彷彿沒有出現過一樣。我有點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睛。

“看什麼呢?趕緊走吧。”師叔推了我一把說道。我們一行人找了一個麵攤點了幾份牛雜麵,正吃著,卻見一個士兵騎著馬火急火燎的往大帥府趕。

其實這韓大帥並不算是真大帥,聽說他早年土匪出身,聚了幾百號人佔山為王,那山就在長江邊上,他經常打劫往來客商。但多是打劫富商巨賈,對於一般漁民、客商、平民是分毫不取,遇上孤兒寡母老弱病殘的更是贈錢送糧,早年便有了劫富濟貧的雅號,後川渝軍閥和黔地軍閥混戰,他便左右逢源,趁機招兵買馬,加上名聲不錯,投奔他的人不少,便有了如今兩千多人的規模,在這青山鎮一帶稱大帥。看那士兵的樣子,應該是發生了大事,但與我們無關。

吃完麵我們一行人商定等我們修好玄清觀大門就去朱家溝後山看看,具體能不能解決要看了才知道,我們仨能力有限,朱權三兄弟負責回村通知村民晚上不要走山路,朱瘸子也不要上山了,就呆在山腳下的小屋裡。於是就分道揚鑣。

買完材料正要往玄清觀走,師叔突然拉住了我們。

“等等,我聞到一股妖氣……”師叔抬著鼻子聞了聞說道。陽離師兄一聽,丟下修門材料就在隨身挎包裡找傢伙。

“不是吧,這麼多人的大集上會有妖?”我有點難以置信。在我的印象中通常妖都是出現在深山老林裡。

師叔沒理我,而是繼續聞著,邊聞邊緩步走著並觀察著四周。陽離師兄拿著的羅盤突然只在一個方向不動了!陽離師兄拿出八卦鏡丟下羅盤端著桃木劍就要往上衝。

“別去了,咱們不是它的對手,蛇腥味很重,而且這種妖氣的濃郁程度,估計早已化形,至少五百年往上的道行……”師叔拉住他臉色凝重的說著。

“那總不能看它在這裡害人吧。除魔衛道,我輩義不容辭。”陽離師兄掙脫師叔的手說著。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它會害人呢。”一個聲音在我們頭上淡淡的響起。

我抬頭一看,是先前在街上遇見的那個肺癆鬼。此時他正在茶樓的二樓臨街的座位上坐著,端著一盞茶,像我們這邊看來。我們買木材釘子這條巷子很偏,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家茶樓。

“不知閣下是哪一位?為什麼在偷聽我們說話。”師叔警惕的問道。

“哦?你們不應該先自報家門嗎?”他沒有看我們,抿了一口茶似是玩味的說道。

“我們是玄清觀的道士。不知道閣下怎麼稱呼。”我上前抱拳說道。

“臭道士,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閒事!冤有頭債有主!要是你們不識好歹,我不介意多殺幾個人!而且先生的名諱也是你們能打聽的?”此時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響起,言語中充滿憤怒威脅之意。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肺癆鬼身邊多了一個年輕女子,身著淡青色的輕紗,身材曼妙,臉上帶著面紗遮住了整個臉,頭上戴著一個竹製斗笠,就從這打扮來看,倒是有幾分女俠的模樣。

“妖氣!她不是人!”師叔似乎察覺到了異樣,拉著我和師兄退了幾步。

“三才劍陣!”師叔大喊一聲拔出桃木劍。我倆也慌忙拔劍。師叔居中靠前,我和師兄靠後一左一右,形成“品”字狀。

妖氣越來越重,那妖物看來是要殺了我們。

只聽幾聲“嘶嘶”聲後,那個女人便從茶樓二樓衝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