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食

0點的鐘聲響起，月亮已經完全被吞噬，山莊之中萬籟俱寂。人型怪物的軀體靜靜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它的雙眼被挖去，只留下一個空殼。

就這麼躺著就好。他遲鈍的大腦已經無法支撐複雜的思考，只依稀記得自已最初的想法。

雷聲炸響，一道閃電掠過，照亮了房間。他的視線之中，出現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靜靜俯視著他。

“乖孩子。不要害怕，你馬上就要解脫了。”

黑袍人拖著那具軀體，在地板上留下長長的痕跡。乳白色的手臂浪潮一路跟隨，直到痕跡消失在一扇古樸的大門前。

“別急，別急，我不會傷害你的。看著你頭頂的月亮，即使她的光芒被遮擋，她依然那麼美麗，她會拯救你的。”

“mu……teng……mu……”

黑袍人將他遺棄在別院的廢墟中，任其被雨水無情腐蝕。它已經無法理解自已所發出的音節了，但它依然這麼斷斷續續的念著。

不過片刻，怪物發出了最後一聲嗚咽，迎接即將到來的新月。

潰爛的身軀中伸出一隻乳白色的長條狀觸手，隨後是一顆人的頭顱，最後是整個身軀。一個新生兒站在雨中，迷茫地四處張望。

“我是誰？”

“小原？”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他轉過身來，可他卻只看到一團碎屑聚攏而成的黑影。

“真的是你，小原。這樣也好，這樣也好……至少，你還能活下去。”

黑影有些無助，但現實並不允許她絕望。她只能向前，決不能回頭，哪怕昔日的夥伴都已經不在身後，她也決不能退縮。

“自相殘殺不是我們所想要的，即使自殺也無法讓我們脫離這裡。小原，不要出現在那些人眼前，也不要加入那些怪物。相信我，我會讓我們所有人解脫。”

小原並不認識黑影，也無法理解它所說的話。但是，他的潛意識卻告訴他，這個黑影是值得信任的。

“別從正門回去，會被他們發現，也別試圖離開，外面只會更危險。小原，去找那扇窗戶，你能等到合適的機會。”

黑影說完，沒有給小原提問的機會，遁入了大雨之中。

“木藤……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們會出去的。”

小原自已也不理解他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他只是感覺很悲傷。乳白色的面板讓他與陰沉的山莊格格不入，他從那具腐爛的軀殼中扒下早已破破爛爛的黑袍，套在自已身上。

遠處的閣樓的窗內，一個人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柯根，看來事情有了新的發展。”

他本以為在月食之時，一切都將陷入黑暗。最初也的確是這樣的，但是在一切被黑暗吞噬之時，一點微弱的白光突兀的出現了。

無論那是否屬於“殘響”內部，那都是一個嶄新的生命。

【確定生命體徵，我們暫時無法解析那是什麼，但可以確定那是一個新生命。很抱歉，“謎音”也無法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這樣的新生命誕生在“殘響”之內具有腐蝕性的大雨中，也躲過了殘響之中的“月食”，很有可能能夠躲過他們原本世界的“雨”，成為和樂桓一樣躲過湮滅。

【“謎音”在小鎮附近檢測過，並沒有出現生命體。雖然這個生命體很特殊，但可能並沒有逃過湮滅。】

“那如果，這個生命是在‘殘響’之中誕生的呢？”

【我想您應該瞭解，這是一個悖論。它無法在未來出生於過去。】

“你可以閉嘴了。”

【好的。最後提醒您，在日出之前，請不要輕易離開房間。】

樂桓拉上窗簾，坐在了靠窗的矮腳沙發上。迄今為止，“謎音”的態度都讓他感到奇怪。比起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智慧“電子生物”，他還是更信任自已的判斷。

樂桓側過頭，撫摸著耳邊的綠色耳墜。

時至今日，他雖然有過幾次嘗試，依然無法理解“幻想”。“幻想”與模擬眼球上的虹膜同源，開採自一種變異礦原，因為這種礦石有一些奇特能力，人們最終將其命名為“命運之石”。

而這種礦石，就記載於自已所拿到的這本書上。不過記錄的頁面還有大片空白，看起來是需要自行探索。

自已無法解構“命運之石”的概念，只是嘗試拆解了一些簡單的資訊，理解起來頗有心想事成的意味，雖然這聽起來很厲害，但這種拆解出來的東西很容易偏離原本的概念，讓人不好把控。

究竟是什麼存在會留下這種東西？

他總覺得，這乎才是書上那份地圖引導自已尋找的東西。但是命運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誰又能真正理解。

意識小心翼翼試探著“謎音”的狀態，眼球上鑲嵌的綠色寶石也泛起光芒。

眨眼間，牆壁似乎失去了遮擋視線的能力，無數盤根錯節的絲線與光點在他面前展開。他現在所能理解的“命運”，更像是一種因果邏輯：

某種因引向某種果，而這種果又可以和其餘的果相互作用，產生更大的果。所以，如果能夠控制或者創造一些“因”，理論上就能夠導向一個自已所期望的“果”。

嗯？怎麼有一個光點離自已越來越近了。

“咚咚咚。”

這裡的木板比較薄薄，理論上來說，如果有人上樓的話，自已不可能聽不到聲音。樂桓現在的視角只能看到光點，無法看到實體，他選擇恢復了正常視角。

樂桓沒有出聲，從沙發上起身，緩步走近門口。

“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相比上一次緊湊了些。樂桓已經靠在了門邊的牆壁上，抽出匕首，屏息等待著對方下一步動作。

聲音間隔的時間被不斷縮短，敲門聲也越來越急促，突然，被更加沉重的腳步聲打斷了。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跨步上樓梯，不斷逼近。等到那聲音已經快到門口之時，卻短暫的停了一瞬。

“砰砰砰——”

這麼急躁？這裡的怪物都這麼沉不住氣的嗎。

“樂桓！開門！外面有怪物！”

是方全的聲音。

如果怪物會擬聲的話，或許早應該用這種方式騙自已開門了。樂桓或許能夠應對開門帶來的危險，也可以暫時脫離“殘響”，但如果門外真的是方全，他對上那些危險是真的會死。

幾番猶豫，他還是開啟了門。

門在開鎖的一剎那，方全衝進了屋子，利落地轉身反鎖了門。

“我天，樂桓，你知道你門外那是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