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的天氣總是讓人始料不及,有時是踏步在路上時,突然下起的太陽雨,有時是在某個夏夜裡,颳起的巨風把城市打扮成蓬頭垢面的毛小子。現在正是潮溼的水汽湧向半空,充斥夏季咫尺呼吸的時節,早晨的霧氣,中午時不時下起的暴雨,晚上模腳寒冷的風,都在提醒世人,夏季,本身就是暴烈的平靜。

我在宿舍翻著黑塞的《克林索爾的最後夏天》,裡面忽地寫著:“全世界的水都會重逢,北冰洋與尼羅河會在溼雲中交融。這古老美麗的比喻讓此刻變得神聖。即使漫遊,每條路也都會帶我們歸家。”我一驚,有意識、有情感的水也會選擇流向與終點,世界總有一套沉默卻又振聾發聵的準則與規範,萬物都在有意識或無意識地遵循。所以我們逃不開命運。逃不開註定交錯的生命軌跡。

有好幾天沒見到周時宇了,雖然這很常見,畢竟我們宿舍樓和教學樓都隔得不近,只要我不說服自已找些蹩腳的理由,我們就沒有太多碰面的機會。我沒有周時宇的微信,我們的

關係沒有特別到那種地步,當然這是對他來說。他可能都忘了我的名字,況一凡倒是和他算熟。況一凡三番兩次向我推他的微信,但我怕太唐突又奇怪。在高中時只是相互打招呼的關係,大學突然加微信,就像是多

年未見的人突然衝到你面前,還一臉重逢的喜悅感,但其實他對你來說只是過客而已。

不過對於一個合格的暗戀者來說,時間和空間的距離都不足以讓我的目光停止圍繞周時宇。我偷偷加了周時宇的微博,在他167位粉絲中,我敢肯定我是最執著而熱忱的。

今天他發了一張朋友抓拍的他被雨淋溼的模樣,配上“雨中的日子總是溼的,不知是雨還是自已,總在弄溼這個流光。”由於這文案,他那幾個朋友都在下面評論說他“油膩”“文鄒鄒”,他不放在心上,只發搞笑表情。只有我知道,三毛在《雨季不再來》中寫下這段文章溼漉漉的心,與周時宇偶爾震耳欲聾的遐想與遊蕩多麼契合,又與我直盯他照片的赤裸的清冽的目光多麼不合時宜。

被雨滴浸透的睫毛,掛著顆顆晶瑩細粒的碎髮,發光的脖頸,周時宇彷彿在雨天格外憂鬱又深沉,我讀不懂他眼眸中的千山萬壑,正如他從未知曉我欲言又止的傾瀉。夏季壯烈的燥熱總讓人蠢蠢欲動,《夏日終曲》中說:“那年夏天我聽鳥唱歌,聞植物的氣味,感覺霧氣在陽光普照的溫暖日子裡從腳下升起,而我敏銳的感官,總是不由自主地全湧向他。”我也犯了暗戀的通病,感官在碰上週時宇的一切時,總是會變得抽象敏感,然後無意識地全湧向他。

“周時宇,這是認識你的第三個夏季了。夏天,總意味著相遇和錯過。周時宇,你知道嗎,我們是兩條平行線,你輕鬆又恣意,生活已融入你的精神世界,我堅信你愛你的一切,你的日常點滴,你的生命中的深或淺,愛人類,愛整個世界。而我在認識你之前我不瞭解這個世界的真面目,不想讀懂任何生命的起伏,更不敢相信會有一個人,讓我摸透極度純粹的慾望與牽動的情緒,是如此煎熬又甘之若飴。周時宇,我的心也像某場不值得記起的夏雨,但我還是想降下一場雨,降下一場澆滅火花的雨,降下一場深藏你內心的雨。

周時宇,我突然想哭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起了你的一笑一顰,你在放學後小巷裡摸過的小貓,想起了你蹬的腳踏車飛馳而過的沙沙聲,想起你路過時褲腿灌進的風。

只是想起了我那曝曬在陽光下,又被雨水打透的、潮溼的、暈開的無人知曉的心意。周時宇,眼淚好鹹,像暑假時我去的海邊吹來的間歇性的海風,在嘴裡駐足,苦澀品出隔岸飄洋過海的空曠感與孤寂感。

周時宇,我像一隻貪得無厭的老鼠,我想不露聲色地陪你一起愛這個世界,以一雙潮溼的眼睛和一顆潮溼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