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或許有或許

陰翳的天空投射下盡是沉悶的陰影，下午和導師開完會後，腦裡構想著課題的主題和框架。跨著揹包走在校園人行道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往著哪兒趕，有的沉穩矯健，有的閒談戲謔。況一凡這幾天在準備期中課堂作業，沒有怎麼聯絡我。雖說我從不感到孤單，卻也有一陣潦倒黴瘠的感情湧上心來。

順眼看到路旁的自助販賣機，就上前去買一杯瓶烏龍茶．心裡又忽地想起周時宇。他是不是這幾天也很忙，是不是還在每天練球。我蹲下從取物口伸手拿，剛一想站起來，眼前就冒出了一截黑色運動褲。我猛地仰頭一看，黃色衛衣，微翹的劉海，似笑非笑的嘴角，似熱帶雨林純粹又茂盛的眼眸。周時宇！我嚇得差點叫出他的名字，那個在我心裡唸叨了無數次的名字。周圍的一切彷彿都靜止消匿了，這時耳機裡響起：\" Some people come in your life for a reason . Others they come in your life for a season . But baby you are a lifetime .\"

我就這麼看著周時宇，有恃無思地看著他，不知過了多久，他嘴巴動了動，我才回過神來，忙摘下耳機。\"你說什麼？\"我帶著緊外又惶恐的心情問他。

他看著我，扶著額笑了一聲，站起身來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不會忘了我叫什麼了吧？\"我皺了皺眉頭，不知怎樣回答。告訴他我忘了？告訴他我記得？無論哪個答案都在撒謊，因為我不知道忘了和記得他的名字是什麼感覺，我從來都是以呼吸縈繞、脈搏起伏間去描寫他的名字的。

見我無言，他瞪大眼睛，挑了挑眉:\"不是吧，方鬱，真忘了我名字了？\"\"周時宇\"我用假裝鎮定來掩飾我聲音裡的顫抖，幾乎靠吼出來應答，不知道他是否聽出了我聲音裡的沙啞與崩潰。

\"還好記得我，不然我要去況一凡那兒告狀了。我記得你是況一凡最好的朋友吧？”他似乎舒了一口氣，他總是這樣，喜歡用幽默又俏皮的方式緩解尷尬。我偷偷深呼吸了幾次，終於能與他用平靜的語調對話。

\"高中我們不是都認識了嗎，我聽況一凡說了，你也在這個學校，真巧。\"我儘量用蹩腳的演技，去演一個冷靜又沉穩的人去演一個不太熟的同學角色。

\"我也覺得好巧，走在前面時我就覺得你熟悉．沒想到還真是你。\"周時宇又笑了笑，嘴角弧度微微揚。

\"嗯，你眼神挺好的。\"

\"我怎麼感覺你不咋喜歡我呢……哎，你也喜歡喝這款烏龍茶啊，它是我的最愛飲料，真有品味。\"周時宇突然看向我手中的烏龍茶，眼睛驚喜地閃了閃。果然，他是認為我們都有一樣的品味。其實，這也是我蓄謀已久的觀察與研究結果。經過無數的眼神追蹤與行動定位，周時宇喜歡的飲料，偏愛的口味，喜歡的服飾品牌，獨特的走路姿態，我都知道，我都瞭然於心。

\"嗯，確實巧．我也喜歡這款茶，不濃不淡，適合我的口味。\"我裝作淡然又平靜的樣子。

\"我們好像很有緣，不然我請吃飯吧。\"周時宇想請我吃晚飯，我心頭一緊，他以什麼立場？幾年未見的一面之緣的同學？剛認識的口味相似的路人？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

\"不用了，我準備先回宿舍準備一下社團工作，下次一起吃吧。先走了。\"我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個令我慌張的地方，逃離這個似乎馬上能露出我馬腳的場合。

\"哦，好吧，那你先去忙吧，下次一起，拜拜。\"我沒敢見周時宇的表情，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拜拜。\"我快速走了幾步，呼吸似乎越來越不通暢，又深呼吸了幾次。周時宇比想象中的更直率坦白又咄咄逼人！讓人陡然變緊張的功力依然沒變啊！

我正想著，身後傳來一聲：\"方鬱，等一下！\"帶著急促喘的呼吸聲，我一轉頭，周時宇正向我跑來。

那瞬間，我突然想起一句話：\"你是望海的少年，不穿雨衣。\"

而周時宇此刻也沒有任何顧慮和心思朝我跑來，這已經是一個奇蹟，對我來說。他朝我越來越近，喘息聲，微張的雙唇，細長的雙指尖撐著膝蓋。

我問他怎麼了，他挺起身來，莫名真摯地看著我，邊拿出手機：\"我們還沒加微信嘛，那哪來的下次見面。\"周時宇。你犯規。你打破了我們之間單向的關係，麻痺了我心的知覺，模糊了我對心動的定義。我已經忘了當時是怎樣機械地拿出手機，加上週時宇的微信。只記得咫尺的距離間逃逸的風與莫名敏感的面板肌理。也忘了我是怎樣呆滯地向他告別，暈乎乎地回到宿舍。但還記得一步一步踏出的虛空感與傳至全身的酥麻感。

我在夜晚的輾轉反側中，反覆告訴自已別多想，卻又無數次推翻猜想。我想著好運不會降臨在庸人頭上，又想著庸人或許也有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