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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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小區附近一個休閒公園。
綠化還可以，抬眼望去不見天。
矮樹也是一叢叢的，幽靜，廕庇。
她蹲在那裡，背上揹包裝著生活用品，沒能放下來，千般重。
痛苦地揪著自已的胸口。
渾身像是被電擊倒，沒有辦法呼吸了。
大口大口喘氣。
憑什麼？
為什麼？
總是對她不公平。
永遠指責她，
只指責她。
只有她。
世界上只要有錯，永遠都指向她一個人。
事情一團糟，只要她看了一眼。
每次，只要她看一眼。
事情就變成她一個人的。
責任也是她的，損失也是她的。
其他人突然就可以把自已摘得乾乾淨淨，居高臨下地開始指責她。
彷彿整個事件，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而他們反而還要怨她。
彷彿她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曾意如一邊哭一邊從包裡掏紙巾，她根本顧不得什麼形象了。
在這個公園裡的草垛子邊上，誰會認識她？她又需要在意誰？
零星幾個鍛鍊的路人，匆匆忙忙跑過去，騎車過去，頭也不回。
她放聲大哭。
樹叢扎手，草地泥濘。她不敢撐著。
過了好久。
曾意如晃晃悠悠站起身，眼淚模糊得前邊路都看不清，她把最後一張抽紙的紙巾用力擤了擤鼻子，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沒力氣了。
渾身虛脫找了張椅子坐下。
開始回訊息。
米麗：「意如，你回去啦？我媽說張阿姨在小區門口碰到一個人很像你，她認得你堂哥，你們起了爭執？」
文熙：「米麗要來，你來不來？我們已經湊了四十多個人了。」
還有一些H城那邊的訊息。
曾意如逐一回復。
最後給米麗：「沒事，計劃有變。我先不回。」
米麗：「那你明天來不來，我老公說放假他要休息。他反正不來。」
「……」
再給文熙：「抱歉。」
她沒辦法去，臉腫得不行，現在還在痛。
整個人哭得頭暈腦脹，晚上該又睡不好了。
明天拿什麼樣子去見同學？
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曾意如到藥店買了個口罩，再在路邊找了個酒店開了一間房。
心情極度灰暗。
不知道自已討什麼苦吃的。
非要來找罵，找打。
整個人木木地躺在酒店床上查車票。
明天就回去算了。
呆在這幹嘛呢？
八點鐘，她叫了個外賣，順便要了一杯冰可樂。
洗澡出來餐就送到了。
她把冰可樂貼在臉邊上消腫，然後開始聽網課。
最佳化……轉化率……
分析方法……
越聽越困，直接睡過去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燈也沒關，手機電量只有一格，米麗的訊息轟炸發了一百多條。
「意如，到底怎麼回事啊？你爸媽好像知道你回來了。」
「他們跟我媽打聽你，我媽說不知道。」
「但是我媽逼問我了，我現在苦苦支撐。」
「她來我家了，哎呀，我瞞不住。」
「稍微說了一點點你不會介意吧？」
「……」
「你明天來不來？」
「意如，你在哪裡啊？怎麼不回訊息？」
「這麼早就睡了不太像你。」
「喂，曾意如！」
曾意如干巴巴地看著手機，這會兒七點不到，她給米麗發了句：「在外面，睡太早了。」
米麗沒反應，應該是還在睡覺。
她剛要把手機放下，對面竟然回電話了。
“曾意如，你昨晚？”
“我在外面找酒店睡了。”
“家呢？”
“我媽說你回來又不回家，把你爸媽氣死了。他們現在跟大家說你神經病，小區人都知道了。”
“我媽都搬出去了，還有人通知她。”
“你看看，這事鬧的。”
曾意如苦笑，是她不想回家嗎？
“我沒見到我爸媽。”
對面愣住，“那？”
“我在小區門口碰上我堂哥，跟他吵架，就走了。”
“就吵架？你們怎麼吵起來的啊？”
“別說了。”
“那好吧，你今天去不去？”
“去不了，我臉腫了。”
電話那邊突然傳來小孩的哭聲，米麗扭身去哄，“臉怎麼會腫？哎呀，俊俊別哭了，媽媽來了。”
米麗在電話那邊哄了小孩十幾分鍾，曾意如一直看窗外發呆。
還是那樣灰濛濛的天。
米麗終於接過話題，“剛剛聊到哪兒了？”
“對了，中午吃飯呢，五星級酒店，瀚川，你真的不來？”
“我來不了呀，剛剛說了。”
“哦對，你嚴重不？我來看看？”
“不用了，我等會來找你，中午就走了。”
“就回去？H城？”
“對。”
曾意如放下電話，厭倦地看著酒店房間內一切，又看著外面天空。
在J城的一切都讓她疲累。
只有朋友是珍貴的，但是她不可能因為有朋友，而在這邊一直待著。
朋友有她自已的生活。
她也有她自已的生活。
＊
她打了個車到米麗現在住的地方。
米麗住在新城，央企的房子，四室兩廳洋房。
曾意如進去跟她老公打了招呼，這男人還挺居家，在帶小孩。
米麗拉著曾意如在客廳坐下。
“我婆婆本來也住這，前幾天有事回老家了。”
茶几上擺著一些水果，“吃點？”
搖頭。
“你臉怎麼了？”
米麗摸了摸曾意如的口罩，不敢直接拉。
曾意如爽利地把口罩拉下來，臉頰還是有點腫，一晚上，又沒睡好，消不下去什麼的。
她的痛苦可以給朋友看。
米麗抽了一口氣，“他真打你？”
可是那是不認識的人，只有曾意如父母可以允許他這樣做。
他敢打人，一定是心裡有底氣的。
“我習慣了。我跟他們處不了。”
“一待在一起就要起衝突。”
“這不，還沒怎麼說話呢，就要吵架。”
“……”米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怎麼辦？我讓我媽幫你說點好話？”
曾意如臉像苦瓜，“你覺得有用嗎？”
兩家父母認識幾十年了，小時候又不是沒拉過架。
旁人說話有用，她何至於這些年過得這麼不好。
還要自已離開父母，放棄上學去謀生路。
曾意如把口罩揣進兜裡，米麗老公這時也走過來看，“嘖嘖，他挺狠的。”
她點頭，打量著他。
中等身材，圓臉，長得有點像雷佳音。
據說他們是大學認識的。
米麗現在過得應該還不錯，這人也會帶小孩。
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