購物中心頂樓有個露天花園。

“你回去跟你父母說了嗎?”米麗隨口一提,不料曾意如給出了否定的回答,“沒。”

米麗腳步一停,猛地轉身,眼珠子瞪得比銅鈴還大,“你幾年不回家,今天回家你都不和父母說??”

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已好友腦殼裡裝著什麼。

曾意如也不知道自已在想什麼。

然後她又問了一個,讓米麗大跌眼鏡的問題,“你有我爸媽電話嗎?”

米麗表情像吃了過期食物,她皺起眉頭道,“我媽有……”

兩人在找花壇休息的地方,但周圍全是散步的情侶,帶小孩的家庭,幾乎沒有可以安靜坐著的花壇。

走到樓頂邊上。

米麗目光從遠處市中心層疊錯落的高樓收回,落在曾意如身上。

“我叫我媽把聯絡方式給你?可是她守不住秘密,我怕她先去找你媽八卦。”

那樣事情就全搞砸了。

王敏收不住火,那曾意如回家還能有好果子吃嗎?

曾意如沉默不語。

撐手在圍牆邊看著遠處,天空沒有太陽,暗沉沉的,明明是初夏的季節,光線一點也不熾烈。

是汙染?還是工業化程序的必然?

濛濛的雲從近處一直彌散到天邊,她的心情也晦暗不明。

她對她父母,從來就是束手就擒。

實在沒法子處了,她也只是逃離。

她不知道要怎麼使用“技巧”去面對和處理父母的關係。

或者說,看見他們,想到他們,只要事關他們,她就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大腦宕機的“老實人”。

“那我直接回去?”好像更不好。

米麗都笑了,“這是你的事,你問我?”

曾意如閉嘴。

“哎呀,四點了,”米麗抬手看了看智慧手錶,“我兒子幼兒園放學,我得去接他。”

曾意如望著她。

“等會我讓我媽把電話給我,但是我不告訴她你回來了,好吧。”

“嗯。”曾意如從鼻腔發音。

“那我現在送你去小區?還是你還有別的事?”

“送我到小區吧,在門口放下就行。”

“行。”

米麗現在已經不住在她們那個小區,結婚以後她就搬走了,她父母也在高新區買了房子,住得很遠。

但曾意如的父母還住在那裡,他們是單位家屬區,在市中心,交通發達,生活便利,這也是曾意如的堂哥搬進來的原因之一。

米麗給她送到小區,開啟安全鎖。

“到了。”

“嗯。”

“號碼我發給你了,記得看。”

她趕著去接小孩,沒多說話,揮揮手,一踩油門走了。

曾意如先去隔壁水果店買了些水果,然後複製米麗給她的電話,撥了出去。

但是……陌生號碼被攔截了。

她躊躇著,走到小區門口。

“……”

門口裝了人臉識別,她進不去。

這個以前是沒有的,曾意如看了看門崗,“師傅,能不能開下門?”

保安探出頭來問,“你找誰?”

“8棟6樓,姓曾。”

保安正準備開門,裡面一個人出來,門先開了。

那人抬眼一看,眼睛漸漸瞪大,“曾意如?”

“你?”曾意如一驚。

是曾成程,她那個堂哥!

兩人面面相覷,曾成程回過神來,額頭綻出青筋:

“你還有臉回來?你跑哪裡去了?!”

曾意如一點都不想和他講話,“讓開。”

“我讓開,我是你哥哥。你知道你爸媽這幾年為你生了多少氣嗎?他們都擔心死了!”

她每年都有托米麗媽媽報平安好不好,曾意如覺得很煩,雖然她跟她父母之間確實有問題,但是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指責。

“我沒必要和你說這些,你管別人的事幹什麼?”

“誰是別人,你是別人嗎?”

我和你很熟嗎?

小時候話都沒講過幾句!

當然了,她叔叔和她爸媽關係好,來往得近。

她堂哥經常跟著,看著她爸媽對她頤指氣使,自已父親經常過問侄女學業生活,可能覺得對她的性格,生活了如指掌。

由此覺得可以管制她吧?

曾意如把臉別過去,這時保安已經從崗亭裡出來吃瓜,她一拽手上水果袋子,進去再說。

“啪——”

曾意如呆立原地,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向曾成程。

曾成程怒火熾盛。

“沒人管你我來管你,你這是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你自已覺得合適嗎?擺個臉子給誰看??”

又來了又來了,永遠是態度問題。

她們家從上到下,永遠都是這一套沒跑。

曾意如深深吸了一口氣,旋然擺出一副笑臉。

曾成程蔑視著她,他是真看不起這個女的,好日子不過,好前程不要,離家出走去過窮苦日子。

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麼。

垃圾人。

曾意如微笑著,把水果袋子遞給曾成程。

“哥,瞧你說的,我不是回來了嗎?”

臉上傷口辣辣的疼,估計一會兒準得腫起來。

保安聚精會神,旁邊兩個剛進去的買菜居民,一前一後的,一邊放慢腳步,一邊不住回頭。

“這水果你拿著,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給你、和爸媽都帶了禮物。一會兒咱們上去聊。”

曾成程狐疑地看著她,不知道葫蘆裡賣的什麼關子。

順勢接過了那袋沉甸甸的水果。

曾意如視線從他手中上移,突然揚起手,用力給了他一耳光!

曾成程“艹”了一聲,“你他媽——”

曾意如猛地退後幾步。

“這麼喜歡當我爸媽的好兒子,你去當。他媽的。”

她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髒話,趁曾成程還沒反應過來,轉身快步離開了。

操,

真他媽晦氣!

今天本來是想回家看爸媽的,結果還沒走到。

還不用走到呢!

閤家團聚的夢想沒有了,反而被晦氣人打了一巴掌。

他媽的,她跟他根本不熟!

他有什麼資格來管她的事?

管她家裡的事?

她一邊走一邊氣得哭了。

所有的事情永遠事與願違。

她沒有辦法跟他們相處。

他們只要見到她,第一反應一定是教訓她,給她點顏色看看。

要她好果子吃。

她受夠了。

受夠了!

曾意如拖著沉重疲乏的身體蹲下身,嗚嗚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