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浩言則說:“兩位兄長不要倚仗才華欺負我。就像前日聖上要派人去迎接太上皇,無人敢去,這才是難事;如果只是用做詩飲酒來為難人,這還不算什麼。”張宏軒問道:“楊顏兄又提起朝政了,這該罰不該罰?”

顏瀚文聽到楊浩言的話覺得太過低俗,心中不禁激起一股忠義之情,忍不住說:“楊顏兄的話完全沒有一點男兒氣概。

我們既然在這裡做官,都是朝廷的臣子,無論東西南北,都應服從朝廷的差遣。怎麼能說無人敢去?如果朝廷下旨明確指定某人去,誰敢推辭?若像顏兄這樣說,朝廷養我們這些官員又有何用!”楊浩言冷笑一聲:“這些忠義的話誰都會說,但真到事情發生時,恐怕又會手忙腳亂了。”顏瀚文回答:“臨時慌亂的,只是那些愚笨無膽識的人。”

宋海昌和張宏軒見兩人爭論不休,便一起說:“之前已經說過,不許談論朝政,兩位兄長卻故意違反,那就各罰兩大杯。”於是命人給每人面前倒了一杯。

楊浩言還在推辭爭辯。顏瀚文因為心裡不高興,拿起酒杯不等楊浩言,一口氣喝乾了,又叫人再倒上一杯,接著又幾口喝掉,說:“我多說了話,應該罰兩杯,已經喝完了。

楊顏兄這兩杯喝不喝,我也不敢勉強。”楊浩言笑道:“顏兄何必這麼生氣,我自然是要喝的,喝完之後還要欣賞佳作。”

張宏軒說:“既然顏兄有意做詩,就快點喝完。”楊浩言也連喝了兩大杯,說:“我酒已經喝完了。三位兄長如果有興趣做詩,請早點出題,讓我慢慢構思。”宋海昌說:“也不必另尋題目,就用‘賞菊’作為題目好了。”

顏瀚文說:“我今天不想作詩,三位兄長如果有興趣,請自便,我不參與。”楊浩言聽後大聲嚷道:“顏兄太欺負人了!剛才我不作詩,你卻說一定要一起作,如果我不作就罰酒十杯。現在我願意作,你又說不想作。

這是明擺著欺負我不是詩人,不屑與我一起吟詩。我雖然才學一般,但也是同榜進士,隨便作幾句歪詩,未必就玷汙了顏兄。今天非得讓顏兄作詩不可。顏兄如果不作,就是自相矛盾,該罰二十杯,即使醉死也要顏兄喝!”

顏瀚文說:“要罰酒我願意,如果要我做詩,我肯定做不出來。”楊浩言說:“既然願意喝酒,那就算了。”於是就叫人把大杯酒篩上。

張宏軒和宋海昌還想勸解,但顏瀚文拿起酒杯,幾口就喝乾了。楊浩言又為他斟滿。宋海昌說:“既然白太玄不做詩,罰一杯就夠了。”楊浩言堅持:“這酒減不得,一定要喝二十杯。”顏瀚文笑著說:“在花下飲酒,是我所樂,與顏兄何干,顏兄為何如此生氣!”說完又喝了一大杯。楊浩言也笑著說:“我不管顏兄樂不樂,與我有關與否,只要喝完這二十杯就沒事了。”又叫人倒酒。

顏瀚文一連喝了四五杯,因為是急酒,又喝得太快,一時酒勁上湧,感到有些不穩定。然而,楊浩言在一旁不停地催促,顏瀚文又喝了一杯,就坐不住了,起身走向屏風後的一張榻上躺下睡覺。

楊浩言見狀,不願放過,便要下席去拉顏瀚文。張宏軒攔住他說:“顏兄喝得太急,罰了五六杯也足夠了,讓他睡一覺吧。”楊浩言說:“他嘴硬得很,就是一杯也不能放過。”宋海昌道:“即使要罰他,也要等我們詩作完。我們還沒作完,怎麼能只顧罰他?”張宏軒表示贊同:“你說得對。”楊浩言這才沒有動身,說:“那就按二位兄長說的辦,詩作完後不怕他不喝;如果他推說醉了不喝,我就潑他一身。”說完,三人分了紙筆,各自對著花吟詩。

顏瀚文自從夫人去世後,身邊沒有姬妾,家中內外事務都由如玉小姐主持。

即使是顏瀚文外面的事,也常常要與小姐商量。這一天,顏瀚文與楊浩言爭論作詩的事,早有家僕告訴了小姐。

小姐知道楊浩言為人不正,擔心父親任性,與人爭執引發麻煩,於是問家僕:“如今老爺到底作詩不做?”家僕回答:“老爺堅持不肯作詩,被楊老爺灌了五六大杯酒,老爺因此賭氣喝下,現在醉倒在榻上睡著了。”小姐又問:“楊老爺、蘇老爺、舅老爺現在還在喝酒還是作詩?”

家僕說:“都在作詩。楊老爺說等作完詩還要把老爺拉起來繼續喝酒。”小姐問:“老爺是真的醉了還是假裝的?”家僕回答:“老爺因為喝了幾杯氣酒,雖然不太醉,但也有幾分酒意了。”小姐想了想,說:“既然老爺醉了,你悄悄把分給老爺的題目拿進來給我看看。”

家僕答應了,立即走到酒席前,趁眾人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幅寫有題目“賞菊”的花箋進來交給小姐。小姐看了題目後,讓侍女嫣素拿來筆硯,信手寫成了一首七言律詩。

吩咐道:“你把這首詩偷偷拿到老爺榻前,等老爺酒醒時給他。千萬不能讓楊老爺看見。”

家僕答應了,走到書房中,只見宋海昌正在揮筆欲寫詩;張宏軒正專注地望著花,思考著詩句;而楊浩言不寫詩也不思索,拿著一杯酒,口中唸唸有詞地吟哦。家僕走到顏瀚文的榻前等待。

原來顏瀚文的酒量本來很大,但因為賭氣連喝幾大杯,所以有些醉意。不料他稍稍睡了一會兒,酒意就消散了,沒過多久就醒了,想要喝茶。家人趕緊拿了一杯茶給顏瀚文,顏瀚文坐起來接過來喝了兩口。

這時,家僕偷偷把小姐的詩箋遞給顏瀚文。開啟詩箋,上面是他代替寫的賞菊詩,他立刻明白了。喝完茶後,顏瀚文立即站起來,重新回到酒席上。

張宏軒看到顏瀚文醒了,笑著說:“顏兄醒了,太好了!”顏瀚文回答:“我剛才喝醉了,失陪了。三位兄長的詩都作完了嗎?”

楊浩言說:“顏兄假裝喝醉真是高明,還差十四杯酒,等我的詩作完,一杯也不能少。”宋海昌對顏瀚文說:“兄長才華橫溢,既然酒醒了,何不即興一揮?這樣不僅免了罰,還不知道誰會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