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等皇上冊封之事過後,我一定要請求外放,離開這裡,才能遂了我的心願。”

宋海昌贊同道:“陶淵明有詩云:‘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正好似為張兄今日的言論而作。我們既然喜歡賞花飲酒,自然應該歸隱山中,這是最有道理的。”

三人一邊談笑,一邊飲酒,情感融洽,不禁詩興大發。顏瀚文便命人取來筆硯,與宋海昌、張宏軒即興分韻作賞菊詩。

三人正準備揮毫潑墨,忽然家僕來報:“楊御史老爺來了。”三人聽後都不太高興。顏瀚文責罵家僕:“蠢才,知道我在與宋兄、張兄飲酒,就該說我不在家。”

家僕回答:“小的已經回說主人出門拜客,但楊爺的家僕說楊爺在張老爺的住處得知張老爺在此飲酒,所以找來了。”顏瀚文還在猶豫不決時,另一個家僕急忙進來報告:“楊爺已經到門口,進廳了。”顏瀚文只得起身,連衣冠也未換,便衣迎接出來。

原來這位楊御史名叫楊浩言,江西建昌府人,與顏瀚文同年及第。他性格粗俗,喜歡廣泛交友,內心卻貪婪多忌,又喜歡裝作懂得很多,常常讓人反感。他走進廳來,看到顏瀚文便大聲說:“顏兄真是好人,大家都是朋友,為何厚此薄彼?家中有好花,邀請老吳、老蘇來賞,為何不叫上我?難道我不是同年?”

顏瀚文回答:“本該邀請楊兄,但擔心楊兄貴衙門事務繁忙,無暇參與這種寂寞的雅事。和蘇兄、張兄都是偶然小聚,並非我特意邀請。請楊兄寬衣。”

楊御史一邊寬下公服,一邊與顏瀚文行過禮,也不等喝茶,就直接往書房走去。宋海昌和張宏軒見狀,只得起身相迎,同聲問道:“楊兄今日為何如此高興?”楊御史先與張宏軒行禮,說:“你更是不像話,這樣愉快的地方為何瞞著我,獨自來享受?真是不可理喻。”接著又向宋海昌行禮,並表示感謝:“昨日多虧老先生大才潤色,真是點鐵成金,今早送給石都督,他非常高興,比往日更加敬重。”宋海昌笑著回答:“石都督高興,是感激老先生的高情厚誼,未必是因為這幾句文章。”

楊御史說:“我們衙門的規矩,壽文而已,並沒有什麼厚禮。”張宏軒也笑道:“小弟偏來看花,顏兄就怪罪;像顏兄登貴人之堂,拜夫人之壽,把小弟拋下就不提了!”說完,眾人都大笑起來。

顏瀚文命人添了酒菜,讓三人坐下繼續飲酒。楊御史喝了兩杯酒後,對張宏軒說:“今日為石都督夫人祝壽,雖是我個人意見,但也是情面上難以推辭,未必就能得到十分的升賞。還有一件事,特地來尋顏兄商議,如果顏兄願意助一臂之力,保證會有好處。”張宏軒笑道:“什麼事?有什麼好處?請顏兄指教。”楊御史說:“汪貴妃即將冊封為皇后,都督汪全眼看就要成為皇親國戚。

近日聽說離城二十里的地方有一片肥沃的民田,他非常想要,竟然讓家人強行奪取。現在衙門中議論紛紛,朱御史首先提出反對。

江都督得知風聲,也有些著急,今天派人前來求我,希望我能幫他斡旋。我想衙門裡的人都說得通,只是朱御史有些固執,敢作敢為,不考慮後果。我常與他好言相勸,他卻不肯聽從。

我知道他與顏兄關係很好,非常尊重顏兄的意見。如果顏兄能出面制止這件事,汪都督自然會深表感激,不僅會有所酬謝。

我們既然在這裡做官,這樣的人終究是得罪不得的,何況又不會損失什麼。不知顏兄意下如何?”張宏軒聽後,心中有些不快,嚴肅地說:“汪全依仗權勢,侵佔民田,就算朱御史不提,我和顏兄也該論他的罪。

顏兄為何還要幫他斡旋?這未免太勢利了。”楊御史見張宏軒言辭嚴肅,便不再說話。

顏瀚文於是笑道:“我還以為楊顏兄是特意來賞菊的,原來卻是為了汪全來說情的,這就難怪我之前沒邀請顏兄來賞菊了。”

宋海昌也笑道:“如此良辰美景,本應飲酒賦詩,若在花下談論朝政,確實有些不妥。楊兄應該罰一大杯酒,以示對花神的歉意。”

楊御史被張宏軒責備了幾句,已經感到羞愧,又見宋海昌和顏瀚文帶著笑意諷刺他,感到非常尷尬,只得勉強說道:“我是因為蘇顏兄提起,才偶然談及此事,並非有意,為何要罰酒?”顏瀚文堅持道:“這次一定要罰。”隨即命人斟上一大杯酒,遞給楊御史。楊御史拿著酒杯說:“那我就接受罰酒了。

以後如果再有人談及朝政,我也不會放過他。”宋海昌道:“這點不用說了。”

楊御史喝乾了杯中的酒,看到桌上放有筆硯,便說:“原來三位在此雅興作詩,為何不讓我也參與?”宋海昌回答:“我們正有此意,但還未動筆。”楊御史說:“既然還未動筆,三位不要因為我而打斷了興致,請繼續創作,我願飲酒相伴。”

顏瀚文提議:“楊顏兄既然有興趣,何不與我們一同作一首詩,以記錄此刻的情景。”楊御史推辭:“白顏兄這是明知我做不到,我對這些七言八句實在不在行。”顏瀚文笑道:“顏兄擅長寫長篇壽文,歌功頌德,為何這七言八句的短詩就寫不來?想必是知道這些菊花不會帶來升賞。”

楊御史聽後大聲說:“白顏兄該罰十杯。我談朝政要罰酒,像顏兄這樣難道就沒事?”

隨即命人也為顏瀚文斟滿了大杯酒,遞給他。宋海昌說:“若說壽文,其實也算不上朝政。”

張宏軒笑道:“壽文雖是壽文,但與朝政有關,如果與朝政無關,楊顏兄連壽文也不會寫。顏兄確實該罰。”

顏瀚文笑了笑,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然後說:“既然罰了酒,那我們做詩也必須分韻來寫。如果不做詩或者詩不成篇的,都要罰十大杯。”宋海昌表示同意:“這說法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