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開始

我有什麼他想要的東西？唐橈想。隨後她心中猛地閃過什麼，心下一凜，站了起來。

張宗瀚好像早就就料到了唐橈在想什麼。她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你呢？”唐橈下意識問道，問完才發覺這個問題很不妥。不過張宗瀚看起來並不在意。

“我啊。”張宗瀚笑了一下，“我該去找我的貓了。”

唐橈看向張宗瀚，覺得此時自已應當對張宗瀚說點什麼，話到嘴邊腦海裡卻只有一片空白。最終她怔怔地對張宗瀚點了一下頭就離開了。

身後，一陣風忽地揚起長椅上的枯葉，又慢悠悠地落下，白霧靜靜地蔓延著。

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

氣喘吁吁地站在708門口，唐橈發誓這絕對是她騎車速度最快的一次。

門上的鎖鬆鬆地掛著，唐橈推開門走進去。

暖黃色的陽光從視窗湧進來，每一張桌子都好似發著光，塵埃在光束中飛舞，在這滿室的光裡，卻站著一個小偷。

小偷長了一張她難得能見過一次就記住的臉。

唐橈幾乎是一進門就看到了講臺上的男生以及他右手上的懷錶。門開的一瞬間，男生扭頭看向唐橈，他說：“你到得比我想的要早，唐木堯。”

唐橈愣了一下：“是唐橈。”

男生笑了一下：“抱歉。”沒回答她後面的的問題，說：“認識一下，我叫季望城。”同時向唐橈伸出手。

唐橈走上講臺站定，並沒有理會那隻手。她說：“如果你能把我的東西先還給我，我或許會更願意跟你握手。”

季望城面色不改地收回了手，不見一點兒尷尬，說：“抱歉，你需要先跟我去個地方我才能還給你。”

唐橈道：“哦。那你拿著吧，我不要了。”

季望城道：“可惜了。我只能等你隨世界涅滅後，找別人和我一起旅行了。”

沒看到季望城臉色有什麼變化，唐橈微微有些失望，說：“如果你非要找個人的話，張宗瀚不錯，她比我有經驗。”說完，向教室後面的儲物櫃走去。

“可她並不想跟我合作。”

唐橈走到她放東西的儲物櫃面前。儲物櫃的門開著，筆記本靜靜地躺在裡面。唐橈翻了翻筆記本，又放了回去。她看向季望城說：“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我走了，你找誰都行，只要不是我。”

“你不想看看時空以外的風景嗎？”季望城看上去有些失落。

“謝邀，不想。經驗告訴我，任何時候待在家裡更安全。”唐橈說著，同時不著痕跡地觀察季望城的反應，“好奇心會害死貓，而我並不想做那隻貓。”

“可是……”

“世界要涅滅了。我知道，張宗瀚已經告訴我了，而且你剛剛才說過。”唐橈打斷季望城的話，面色平靜地說。

季望城問道：“你不信？”

“信啊。”唐橈隨手指了指地面，“地上的‘白霧’我看得見。”

“你不想活下去嗎？”

“我活一輩子就夠了，這早‘六’晚‘十’的日子我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早死早超生。反正世界要毀滅了嘛，這裡所有人都跑不掉。”唐橈接著看向了季望城，繼續說“當然，不算上你。”

季望城聽著唐橈的話太陽穴忽地一跳，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還沒開口又聽她補充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

季望城：……

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接。

他接著問：“張宗瀚沒告訴你嗎？”

“告訴我什麼？”唐橈走到季望城面前，注視著他的眼睛，“她只跟我說，708有個小偷拿了我的東西，要我趕快過去。她應該告訴我什麼呢，或者說，你認為她應該告訴我什麼呢？”

季望城沉默。

稍後又開口道：“也許，我們可以跳過相互試探的步驟？”

唐橈道：“這取決於你。你能把事情如實告訴我嗎？”

陽光撒滿了整個講臺，季望城整個人籠罩在光裡，顯得十分無害：

“當然可以。你想知道什麼？”

唐橈問：“為什麼你一定要帶著我？”

季望城道：“我並不是一定要帶著你。你只是我的一個暫時性選擇。”

唐橈從善如流：“那為什麼你暫時需要我呢？”

季望城道：“看小說嗎？”說著他從講臺上的檢修冊上撕下幾張紙。

“平行世界？”唐橈忽然出聲。

“沒錯。”季望城把幾張紙呈平行排列,“你生活的這個世界有著許多平行世界。這種假設其實很形象。因為一般情況下，從某種維度上來看，這些世界的相對位置就像一個個平行平面一樣。雖然有著相同或相似的人物，卻各自有著自已的走向永遠互不相交，不同世界裡的人沒有發生交集的可能。”

在唐橈的注視下，幾張紙被重合到一起。

“而你的世界由於某種不可抗因素的影響，不同的平行世界發生了交疊。世界之間的距離歸零，世界之間吸引力變大，交疊後的世界在吸引力和那種不可抗力的共同影響下發生‘錯位’。”

唐橈注視著那幾張紙，有些出神地問：“錯位是怎麼發生的？”

季望城道：“紙張上以某一點為中心的區域與周圍脫落，這些區域叫做位點。最初的那個點就是位點的核心，是其能量和功能的中心。在紙上建立一個座標軸，由於世界的交疊，同一座標點上縱向來說有無數個位點，這些攜帶區域的位點與其他世界對應的位點相交換，這就是錯位的本質。”

季望城說話的時候，唐橈就靜靜地看著他，沒有顯現出驚訝或好奇，除了間或問一句，什麼反應也沒有。給人一種非常乖覺和認真的感覺。結合唐橈之前的表現，這樣狀態的唐橈讓季望城略感不安，他不禁為自已的選擇感到輕微的擔憂，附帶著一點點後悔：他定下人選之前也許應該在薩塔提供的資料裡再多考慮考慮的。

“交換過後的位點會發生什麼？”

“交換後的結果大多是至少消失一方，倖存下來的位點在不同世界之間無週期、無規律地遊移，代替其他同坐標點上消失的位點。”

“我也是位點攜帶者？”

季望城道：“是。”

“這和你暫時需要我有什麼聯絡嗎？”

“錯位的發生會使同一座標上位點的數量越來越少。每一個座標上減少的位點數量越多，存留下來的位點在世界之間漂移的自由性就越大。位點核心所具有的穿梭世界的能力也隨之增大。而你，是這些世界裡相同座標下縱向上的唯一一個位點攜帶者，具有強大的穿梭世界的能力。我正在做的事恰好需要藉助你的能力，這就是我暫時需要你的原因。”說完，季望城走下講臺，問唐橈：“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你呢？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唐橈沒有回答。

季望城道：“彆著急，起碼在白霧漫過我們之前，還有足夠的時間。你可以慢慢考慮。”言罷，他轉過身開始在教室內踱步。

第五、也許是第六次——季望城沒有刻意去數——經過唐橈身邊時。

“你很強。”唐橈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季望城看向唐橈。聽見她又說：

“所以，為什麼一定要徵求我的意見？人本身是最大的不可控因素。”

季望城道：“因為能力的發揮在於擁有者，我當然有方法強制讓你和我走，並在不考慮你的意見之下使用你的能力，但那樣的能力作用結果是最不穩定的，我無法完全承擔起它帶來的風險。”

唐橈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問：“在我們合作結束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季望城道：“這也取決於你。我有一個朋友，他很願意收留有特殊能力的人，如果你不想留在他那裡，我會讓他幫你找一找其他出路。他同時也是個很優秀的中介人。當然，你要是有其他想法我也不會干涉。不過，”他刻意頓了一下：“我想你也許更願意回到原來的世界？”

“原來的世界？”唐橈眼中出現了瞬間的波動。

季望城如願地捕獲到了唐橈的情緒變動，他說：“其實，一個世界的平行世界的數量到底有多少個至今沒有定論。因為每一個平行世界的產生從本質上說是由於事件的走向不同。包括人在內的所有生物每時每刻都在做選擇，即使是非生物也都有著或大或小的變化，所以平行世界的數量極其龐大。此外，他們的分佈也並不是全都在一片區域。

這就意味著，在廣袤時空的某一處，你可以找到一個正常的世界。也許尋找過程中花費的時間會很長，但在世界之外，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說完，季望城再次向唐橈伸出手：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答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