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若夢

娓娓只覺天旋地轉。

她的面龐籠罩著江宸的氣息。

他的呼吸起初是急促的，像是猛獸迫不及待地享用自已經久埋伏才捕捉到的獵物，而後隨著娓娓不再掙扎，他的動作也逐漸變得輕柔綿長起來。

他醉心於品嚐到的柔軟。

等到娓娓覺得自已快要窒息時，江宸終於放開了她。

他輕喘著，將額頭抵住她的，稍作平復後，將她拉入懷中，結結實實地抱住。

娓娓感覺到江醫生把頭埋進了自已的頸窩處。

她還沒有從愕然中恢復過來，尚且不懂為何江醫生會突然這般。是因為喝醉酒了嗎？儘管兩個人的唇齒已經分開，她的鼻腔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一絲酒氣。

是啤酒。她想。啤酒不烈的。

終於，江宸開口了。

“對不起，娓娓，我……”

他似乎在挑選合適的字眼來解釋自已今晚一反常態的行為。無論怎麼說，好像都不足以將剛才這個吻合理化。於是他又停頓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江醫生，你是喝醉了嗎？”娓娓想了想，說。

“嗯。”江宸點點頭，但是很快他又搖搖頭，“我是喝了點酒，但是我沒醉。”

江宸的動作輕輕摩擦在娓娓的脖頸處，癢癢的。

娓娓覺得自已被撓得很難受，於是輕輕推開了江宸。奇怪的是，明明不是她做錯事，此刻她卻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只好微微低著頭。

“那……你……為什麼……”

江宸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清醒著的，我就是想親你。”

可能是這個理由聽起來太像登徒子，他又補充道：“我沒有要輕薄你的意思，你應該感受得到，我是喜歡你的。”

這幾個輕飄飄的字，像火種一樣瞬間點燃了娓娓腦海中的煙花，炸出了千樹粉紅色的花火。她從未想過江宸會對她說這些話，正如她也不懂為什麼他會突然想要吻她。

她心情複雜，但，隱約是，很開心的。

“可是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個月，我們還並不瞭解。”娓娓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將自已的矜持說出來。

沒錯，她只是在矜持。如果江醫生說想要在一起，她心裡是情願的。現在她將唯一的顧慮說出來，只要江醫生說“哪怕是萍水相逢，於愛情也是夠了”，她應該就會點點頭。

但是，江醫生說的是：

“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說現在要追求你。”

什麼？

娓娓有點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她腦海中的煙花瞬間凝固了，變成冰冷的菸灰渣。秋夜的寒意像潮水一樣湧入她的四周，讓她思緒也降到了冰點。

所以，江醫生喜歡我，所以他剛才吻我。但是他並不想追求我？

不想追求，不想在一起，只是想接吻？

想通這一點後，娓娓感到有些生氣，這不是渣男行為嗎？她強忍著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勇敢地抬起頭對上江宸此刻正朦朧的眼睛。

顯然他已經完全酒醒了。

江醫生當下也有些手足無措。男人天生的不善表達讓他無法理解現在到底說什麼能夠幫助他擺脫困境並挽回一個女人的傷心。

他只好沉默著。

娓娓泫然欲泣。

但她強撐著自尊，深吸一口氣，擠出了一個浮於表面的笑容。

“沒關係，大家都是成年人，親個嘴也不代表什麼。”

然後她退後兩步，拉開跟江醫生的距離。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我爸媽應該等下就要回來了。”

沒有等江宸回話，娓娓轉過身，腳還有些發軟，但她用了力將雙腿跟尊嚴一樣支稜起來了。

回到家中，娓娓依然心情複雜。她應該是有點開心的，因為江醫生那麼好，那麼帥，跟他接吻應該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可是她又有些難過，因為在心裡像清風朗月一樣的江醫生，居然這麼輕易就跟她親嘴，並且這樣的親密行為也不是建立在想要正常發展關係的前提上。

娓娓躺在床上，盯著昏黃的水晶燈發呆。

江醫生此刻走了嗎？他現在在想什麼？我剛才就這樣走了，會不會很難看？

“該死！”娓娓輕聲尖叫一聲。

明明是我被佔便宜了，為什麼還要為他著想！想到明天還要一起出發去鳳凰，自已還要坐江宸的車，娓娓只覺得更煩躁了，她一邊在床上裹著被子捲來捲去，一邊小聲怒吼發洩著內心的不忿。

該來的還是如期到來了，翌日早晨7點，等林娓娓拖著行李箱走到寶石城門口時，一眼就發現江宸已經在等待了。

他背對著林娓娓的方向，斜斜靠在那輛白色的Benz上。他修長的身軀被白色T恤包裹著，顯得有些清瘦。隨後，娓娓看到他左手伸到嘴邊，深吸一口，然後移到一方，熟稔地彈著菸灰。江醫生居然也會吸菸。

轉身看到娓娓的一瞬間，江宸便將煙掐滅了，隨後從口袋中掏出薄荷糖放進嘴裡。

難怪總是從他身上聞到薄荷糖的味道，娓娓想。

她有些不自在地走過去，不等江醫生開口，已經率先打招呼了。

“江醫生，早。”

“早。”

江宸的大長腿，三兩步邁到了娓娓面前，站定。

然後他躬身，接過娓娓手中的行李箱，轉身拿到車上放置好。

就這不到一分鐘的工夫，等江宸回到車上時，發現娓娓已經迅速在後排坐定，並繫好了安全帶。他不禁啞然失笑。

“你是真把我當司機了啊？”他說。

娓娓心想，我才不跟你坐一起呢，你不尷尬我尷尬。

於是她倔強地將頭偏到一邊，看著窗外，高冷地說：“我昨晚沒睡好，你這後邊這麼寬，剛好適合我累了時躺下睡覺。”

“高速上這樣有點危險的。”江宸嘆了口氣，“你真的不願意坐前面來嗎？”

“我就坐後面挺好的。”娓娓乾脆地說。

“那等下再上人，就只能讓她坐前面了。”江宸用眼睛的餘光觀察著娓娓，發現她果然被挑起了興趣。

“還有人要坐我們這臺車嗎？”

“嗯，昨晚臨時加的人，湯舟的妹妹湯鈺剛好大學放假，要跟我們一起去玩。”

說罷，江宸轉過身，清冷的眼睛看著娓娓道：“你要讓她坐我的副駕嗎？”

娓娓只覺得江宸的眼睛攝人心魄，但她仍舊死鴨子嘴硬，賭氣道：

“她想坐就坐呀，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什麼都可以的。”

江宸輕笑一聲，小聲重複道：“什麼都可以？”

片刻過後，江宸坐正身體，扣上安全帶，不再多說，啟動汽車。

在令兩人彼此都感覺難堪的沉默裡，車子穩定地鑽進燕城擁擠的車流裡。不多時，江宸將車子緩緩停在郊區附近一片金碧輝煌的別墅區外。

“江宸哥哥！”

車子還沒熄火，一聲清脆的女聲便穿破了車窗玻璃，傳入江宸和林娓娓的耳朵。

只見一個身形高挑，眼若桃李的女孩兒，踩著高跟鞋拖著銀色行李箱，噠噠噠地快步小跑過來。

她來到車前，俯下身敲敲車窗，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面板和淺淺的溝壑。

“江宸哥哥，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江宸剛一搖下車窗，湯鈺的聲音便迫不及待地鑽了進來。

“咦，怎麼還有個女生也坐你車？我還以為就我跟你兩個人呢！”湯鈺瞧見了林娓娓，似乎有點不滿。不過很快她便調整了表情，露出燦爛得恰到好處的笑容。

“你好呀，我叫湯鈺，是江宸哥哥的好朋友！”

“你好，我叫林娓娓，我跟江醫生……嗯，認識沒多久，還不太熟。”

娓娓也不知道自已怎麼鬼使神差說出了這麼一句話，話一出口，她彷彿看到江宸的後腦勺凝固了一瞬間。

好在湯鈺似乎並不在乎她是誰，她的眼神迅速又熾熱地回到了江宸的臉上。

“江宸哥哥，你不下來幫我放行李嗎？”湯鈺撒嬌道。

江宸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的一番做派，慢條斯理地按了一個按鍵，只聽“哐”的一聲，車子後備箱自動開啟了。

“你自已放。”

湯鈺並不在意，拖著行李箱噠噠噠地轉到車後放好，然後拉開車門坐到副駕上。

“好久沒見到你了，快一個月了！”她嬌嗔著，雙手抱住江宸的右臂。

可惜這樣親暱的行為只換來江宸如被雷擊般的反應。他迅速將手抽出來，語氣帶著警告的意味道：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碰我，尤其是我在開車的時候。如果你繼續這樣，就坐後面去！”

湯鈺吃癟似的嘟著嘴道：“知道了，你怎麼總是這麼兇。”

隨後她果然坐定身體，並乖乖繫好了安全帶。

“你哥出發了麼？”江宸問，

“5分鐘前出發了，他讓我們直接上高速，在鳳凰當地的民宿集合。”

“好。”江宸道。

車子緩緩出發，穩定加速，轉過幾個路口，最終上了高速。

湯鈺是個閒不住的人，她似乎對江宸這輛車的效能十分熟悉，上下其手玩耍車子的內飾，又隨手挑了張自唱片放進了CD機。

音樂緩緩流出，是李健的歌。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江宸和林娓娓之間死氣沉沉的寂靜。

江宸車技出眾，雖然速度並不算快，但勝在平穩。車子從燕城一路經過邵陽，進入了懷化，才花費了2個小時。

道路兩旁滿目的蒼翠，想必是對眼睛極好的。娓娓這麼想著，又忍不住悄悄觀察起江宸來。

他到底是個什麼人呢？這個湯鈺，好像跟他極為熟悉和親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對江醫生有意思。

湯家的家境這麼好，湯鈺又年輕貌美，江醫生居然不動心。

他不喜歡這樣活潑開朗的嗎？

那他喜歡我這樣沉悶的性格？

胡思亂想了一路，很快娓娓便感覺睏意來襲，在李健溫柔的吟唱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