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是美的,尤其是夜幕到來華燈初上,沱江的兩岸點上了各色的燈火。這些輝煌的光源倒映在沱江裡,美不勝收。林娓娓坐在岸邊,一雙大眼睛被眼前的絢麗充滿了,滿滿的都是熱鬧。

江宸站在旁邊看著娓娓。粼粼波光攜帶著絢麗的色彩,為她的側臉鑲上了溫柔的曲線。

娓娓有點醉了。下午的咖啡,傍晚的酒,微醺的感覺直衝腦門。她抬眼看向那個站著的高大的男人,安全感油然而生。

“你是不是喝醉了?”江宸道。

娓娓搖搖頭,甩起的馬尾高高揚起,又輕輕拍在她的兩頰上,癢癢的似乎很好玩。她吃吃地笑起來了,又用力地將頭甩成了撥浪鼓。

江宸嘆了口氣,望望遠處的夜色。

這該是鳳凰古鎮一天中最美的時候了。可是眼前這個小笨蛋,酒量真不行,一杯Mojito就已經醉成這樣。本來娓娓還慫恿江宸也喝一口,被江宸以要開車拒絕了。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無比正確。

只能先回去了,晚風涼,她這樣坐著容易感冒。

江宸往前,打算將娓娓拉起來。他拉住她的手臂,發現軟綿綿的無法施力。沒辦法,他只好環住娓娓柔弱無骨的腰,把她撈起來。

“你幹嘛呀,我能自已走。”娓娓不滿地叫道,掙扎的身體扭曲起來像毛毛蟲。

江宸聽話地鬆開手,娓娓倔驢一般嘗試往前走直線,但很快就失敗了。她差點癱軟在地。江宸嘆了口氣,快步兩步向前,在她跌倒前再次把她撈起來。

“聽話。”江宸沉聲說。

娓娓這才安分一點。

架著走了一路,終於順利把她扔進了車子後座。娓娓蜷縮起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很快就沉沉睡去。

江宸發動車,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娓娓的睡顏。隨後,他小聲地彷彿在自言自語:“不能超過一杯Mojito,記住了。”他把車窗開啟想散散酒氣,但很快又關上了。夜間有溼氣,他擔心林娓娓會著涼。

車子隨後便一騎絕塵般離開了古鎮。

而這邊,姜蕾和湯舟才剛找好了江邊的夜宵攤坐下來。

下午“英雄救美”的事情發生後,這倆一前一後把古鎮的商業區走了個遍,從虹橋一樓走過去,又從二樓穿回來。以前的姜蕾是很活潑開朗的,就算是父親的病重成那樣了,她依然可以扛住壓力笑對人生。但此時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在湯舟的面前感受到了扭捏。湯舟也難得地一改平時嬉皮笑臉的做派,陪著她安安靜靜地走著路。

在夜宵攤坐下沒多久,湯舟端著一個四方形的鋁皮盤子過來了,裡面裝著羊肉串、牛肉串、韭菜、蘑菇和蠶蛹。

那些蠶蛹被烤得漆黑的,像一顆顆被汙水泡腫泡黑了的棗核。

從小到大姜蕾最害怕的就是這些昆蟲了,她特別不能接受吃蟲子的行為。

湯舟似乎讀懂了她眼中的拒絕,戲謔地挑了一大串蠶蛹遞到姜蕾面前,說:“姜蕾,老闆請你吃蠶蛹,大補!”

姜蕾立刻嫌棄地身體後仰,跟蠶蛹拉開距離。她擺擺手道:“別了別了,老闆,你吃吧,你陪著我走了這麼多路,你補一補。”

“真不吃?”

“真不吃。”姜蕾皺眉道。

“行。”湯舟爽快地將那串蠶蛹塞進嘴裡,一口一個,爆漿的口感真不賴。

而姜蕾屬實也餓了,她眼神在盤子裡挑了半天,最後拿起了一串烤蘑菇。

湘西的燒烤還是很不錯的,有著當地特有的香辣和煙火氣。

一串蘑菇吃完,姜蕾覺得還差了點什麼,又招呼老闆送啤酒。酒上上來,她給自已倒了滿滿一大杯,隨後冰涼的啤酒下肚,舒服得她幾乎要嘆氣。

“哈哈,你還真會享受,明知道我等會兒要開車,你這是氣我呢吧?”湯舟一邊大口嚼著烤蠶蛹,一邊不滿地說道。

姜蕾笑嘻嘻地埋頭又開始苦幹牛肉串。

一陣風捲殘雲過後,兩人心滿意足地停下了進食動作。

“哎,姜蕾,上次面試時我沒有問你,聽說你父親病了?”湯舟說。

姜蕾點點頭,道:“嗯,癌症,已經做完手術和化療了。”

“你還有別的兄弟姐妹嗎?”

姜蕾苦笑一下,心想,要是真的有就好啦。小時候總覺得自已是獨生子女,包攬了父母所有的愛。長大後遇見事情了才覺得身單力薄。這種時候就很羨慕其他人有兄弟姐妹一起承擔壓力了。

她搖搖頭,將杯子裡最後的一點啤酒一飲而盡。

她是一個堅韌的人,她知道自已肯定可以挺過去的。

湯舟靜靜地觀察著眼前這個眼神堅毅的女子,她雖然沒說什麼,但湯舟第一次覺得她跟平時自已認識的鶯鶯燕燕似乎不太一樣。

“老闆,我特別感謝你,可以給我這個工作機會。我知道你給我的工資已經遠遠高於燕城這邊的行情了,所以……”姜蕾招手又叫了一瓶啤酒,隨後給自已倒滿,對著湯舟舉起杯子,“所以,這杯酒我敬你,我幹了,謝謝你對我的幫助!” 她仰起脖子將一杯酒盡數喝完。

湯舟眼神中洋溢著欣賞。

在商場混跡多年,他早看出來了,以姜蕾這樣的性格和擔當,只要假以時日,她一定可以成為自已的得力助手。

“你別喝了,等下走不動路我可不會揹你。”湯舟制止姜蕾繼續倒酒的動作,利落地將啤酒瓶從檯面上挪下。

兩朵紅暈已經浮上了姜蕾的臉頰。

湯舟知道決不能讓她再喝了。這樣的夜色,這樣的情景,這樣的人,如果再喝,事情可能會朝著他並不想要的方向發展。他略作思索,站起身。

“走,我們再走一會兒,給你散散酒。” 湯舟說完,招手喊老闆結賬。

姜蕾立刻驚醒過來,攔住湯舟掏錢的動作:“哎!老闆,不是說好我請你吃飯嗎?”

湯舟抓住姜蕾的手臂放下,將卡遞給老闆,說:“下次吧,等我給你發了工資你再請吃飯也不遲。”

姜蕾也就不再堅持。兩個人都是爽快人。

隨後又邁進了狹長的巷子。這回,湯舟特意選了這條僻靜的路,想跟在酒精的影響下已經逐漸話多的姜蕾好好聊一聊。他覺得這個女人對他莫名有種吸引力。

“姜蕾,你應該年紀也不算小了,有男朋友嗎?”

姜蕾苦笑道:“之前是有的,但是我爸爸生病後,前男友就和我分手了。”

那個男的,在最開始時也信誓旦旦要跟姜蕾一起面對困境,甚至在她第一次湊醫療費時慷慨解囊。但隨著第二次,第三次的治療,高昂的手術費和姜伯父孱弱的身體狀態,還是把那個曾經拉著姜蕾的手花前月下的青年人嚇跑了。

“我也不能怪他,因為他也盡力了,不能把未來搭在我身上。”

“哦,那你們分手多久了?”湯舟問。

姜蕾抬起頭,如水的月光鋪灑在她的臉龐上。

“快一年了吧。他後來找了另一個城市家世不錯的姑娘,迅速結婚了,前不久聽說考過去做公務員了。”

“那你對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姜蕾想大聲說沒什麼打算,人生是打算了就能順利發展的嗎?但好在酒精沒有完全奪走她的意志,她還清楚地明白自已是在跟老闆談話。

“好好工作呀,然後拿著你發給我的工資去給我爸爸繼續治病,直到他好起來。”她笑著說,“我相信他總會好起來的!”

湯舟轉頭看著這個被月色照得顯得尤其清冷的女子,眼神不覺變得憐愛起來。

“我也相信你爸爸會好起來的,到時候請他來館裡玩,我教他射擊。”

“好,謝謝老闆。”姜蕾仰頭大笑著說。她相信像湯舟這麼好命的人,說出的話肯定是靈驗的。

江宸的車技向來不錯,雖然沱江沿江的路燈並不算明亮,但他還是很快便穩穩地將車停好在了吊腳樓的小院子裡。

拉開後車門,娓娓還睡著並沒有醒。

江宸沒有叫醒她,而是輕手輕腳地將她打橫抱起,朝著樓上房間走去。

其他人還沒全部回來,只有幾個射擊館的工作人員遠遠看見他們,打了個招呼就唯恐避之不及地閃回了自已的房間。

江宸並不懼怕別人知道他跟林娓娓的關係,雖然目前他們確實還沒什麼特別的關係。

娓娓的房間,散發著一陣淡淡的松木香味。西邊的窗戶開著,剛好有淡黃的月色照進來,房間裡也有幾分明亮。

江宸走進去,躡手躡腳將她放在鬆軟的床上。然後他並不去開燈,而是就著月色,側身在娓娓的身邊躺了下來。

聽著娓娓輕微地呼吸聲,他覺得很放鬆,很心安。

這個透明的易碎的女孩兒,讓他感覺想要珍惜。

然而就在他心涼如水的時候,左邊睡著的女孩兒卻不安分了,她不知嘟囔了一聲什麼,突然翻轉身來抱住了他,還把一條腿搭在了相當危險的位置。

江宸的心跳速度,瞬間提高了兩倍。他愣了幾秒鐘,隨後非常小心地將她的腿輕輕挪放下去。但是林娓娓很快地發出不滿的聲音,一個翻身,全部趴到了他身上。

江宸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