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吃瓜

湘西這個地方，在中國的恐怖故事史上一直是赫赫有名的。種蠱、趕屍等等都是很多孩子的童年噩夢。林娓娓也不例外。

因此當江宸突然神神叨叨地說這附近鬧鬼之後，娓娓真的感覺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但是她還是強撐著一點勇氣，假裝不在意。

“我們這麼多人都住在這棟樓，我不信鬼敢來。”娓娓說。

“是嗎？”江宸嘴角輕輕勾出一個笑容。“等半夜三更，大家都睡著了，這裡萬籟俱靜，說不定有什麼山精古怪想出來玩一玩呢？”

“江醫生你怎麼這樣！”娓娓嬌嗔一聲，站起身作勢要走。

江宸一把拉住她的手，重新將她拉坐下來，這才承認自已方才的搗蛋。

“好啦，對不起，我逗你玩兒的。”他凝視著娓娓，忽然伸出手來擦拭她額上的汗，“你出汗了，剛才是真的害怕了嗎？”

娓娓慌忙擋開他的手，胡亂抹了自已額上的汗，再度站起身。

“我沒有，就是天氣有點熱。你別跟我說這麼多話了，趕緊搭帳篷吧。”

她回到房間裡，把行李箱裡的東西拿出來。燒水壺、一次性床上用品等等東西都是她出來旅行時會準備的。整理好東西后，她從窗戶往外望去，正好見到江宸已經麻溜地將帳篷支了起來。

略一沉吟，娓娓插上燒水壺，又拿出兩個自帶的茶杯，燒水泡茶。

等江宸將帳篷裡的地墊和睡袋擺好之時，娓娓已經端著兩杯茶走了過來。

她將一杯茶遞給江宸，便在露臺上自帶的鞦韆椅上坐下來，一邊喝茶一邊在騰騰的水汽後看著江宸。江宸端著茶，一邊喝著，一邊不躲不閃地看著娓娓，目光直接而熱烈。經過這兩天的許多事，顯然他們都彼此明白了對方心裡對自已的感覺。

窗戶紙雖然還沒捅破，但是窗戶好像已經被江宸拆了。

“你餓了嗎？”江宸輕輕將茶杯放下。

娓娓這才感覺自已的肚子已經癟了。這一路從燕城開過來，僅僅是在懷化時吃了個冰淇淋。

“我們叫上其他人一起出去吃飯吧。”娓娓說著就起身。

“別叫了。”江宸道，“我剛才就見他們三三兩兩地出去了。應該是人太多，眾口難調，所以各自覓食。”

娓娓想了想，覺得也挺好。確實十幾個人的隊伍太過龐大了點。

兩人一起收拾了地上零星的行李物件。帳篷不好放的東西，統統放進了林娓娓的房間。隨後便駕車來到了鳳凰古鎮附近。

下午四點，正是陽光最溫柔的時候。柔和的光線給沱江和兩岸古樸的建築物都鍍上了一層朦朧。

江宸找了一間臨江的小小的咖啡屋，兩人叫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吃食後，便上了樓一人一杯咖啡地靠著窗戶坐下了。

難得的僻靜，因此兩個人都不開口，只是默默喝著手中的飲料。有時候人跟人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當沉默在兩人間變得不再尷尬時，默契就開始萌芽。

忽然兩人的注意力被樓下一聲熟悉的輕呼所吸引了。林娓娓站起身，從木頭窗戶往外探出個腦袋，只看到姜蕾正手足無措地站在樓下臨江的青石板路上，她的面前有一個已經被打碎的透明玻璃瓶和一灘溼潤的痕跡。桂花的香氣四溢，甚至飄散到了林娓娓所在的二樓。

看來是姜蕾不小心打碎了江邊小販的香水。

本是小小的一件事，然而小販似乎突然之間看到了商機，大喝一聲：

“哎呀！你怎麼打碎了我的鎮店之寶！這可是我十幾年前特地去了義大利佛羅倫薩採集的新鮮桂花所釀製的香水啊，價值不菲！”

原本荒謬的話語在小販渾身散發的憤怒氣息的加持下，變得威力十足，以至於姜蕾被震懾到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姜蕾顫抖著聲音道歉道，“這條石板路有點滑，我也是剛才不小心快跌倒了才碰倒了你的香水。”

“這裡每天那麼多人來人往，怎麼偏偏到你這裡路就變滑了？你別找藉口，趕緊賠錢！”窮兇極惡的聲音甚至傳到了對岸。

土匪之鄉啊！（哈哈，本辣妹子作者的吐槽。）

娓娓看到姜蕾小小的身軀在江水反射的夕陽下，似乎快要破碎了。

“多少錢？我可以賠您。”姜蕾小聲地說。

小販仰起頭，抬手，捋起衣袖，伸出兩根手指。手勢未定之時，他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兩邊一轉，又伸出了第三根手指。

“三百嗎？”姜蕾心道有點貴，可能被訛了。但沒辦法，確實是自已不小心碰倒了香水，如果300塊可以息事寧人就算了。畢竟這條街並不大，其他同事等下過來看到她跟小販爭執不休的這個場景也太尷尬了。

“三百？您打發告發子呢？”小販嘿嘿一笑，繼而笑意一斂，臉色陰沉地喝道：“三千！”

“三千？”姜蕾面色一滯，繼而漲紅了臉。她應該是不忿極了，但教養使得她此時無法立刻找出合適的話語回擊回去。

眼看著姜蕾要受欺負，林娓娓氣的要跺腳。她收回腦袋擼起衣袖就要下樓。

江宸攔住她，“你幹什麼去？”

“下樓去幫姜蕾啊，她要被欺負了你看不到嗎？”林娓娓說罷，拉著江宸的手要他一同前去救人。

拉了半天卻並不見江宸跟著她走。她回過頭不解道：“你怎麼不走啊？”

江宸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手臂稍一用力，將猝不及防的林娓娓反拉回懷裡。

突然靠近的距離和江宸薄荷味的氣息將娓娓的理智侵佔得措手不及。

林娓娓的臉立刻浮現一朵紅雲。

“你別那麼衝動。”江宸盯著娓娓的嘴，慢悠悠地說道。“我們還是在這裡看一看英雄救美吧。”

果然，江宸的話音剛落，窗外便傳來一聲剛健的喝止聲。娓娓聽出來了，是湯舟。

“你也不怕這三千塊折了你的壽！”

於是她掙脫江宸的手，跟江宸一起，從木窗戶上探出兩顆吃瓜的腦袋。

湯舟的外形對普通人頗具震懾力，畢竟190厘米的身高，在湖南算是鶴立雞群了。此外，長年的體育工作也讓人無法忽略他鼓鼓囊囊的胸肌和肱二頭肌。這樣的手臂要是用全力一拳過來，不死也得躺半年。

果然，那小販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湯舟，那囂張的氣焰霎時間下去了。他立刻做了個愁容滿面的表情，聲音變得苦澀而怯弱。

“我這三千一點也沒多要啊，這可是我十幾年前親自去義大利的佛羅倫薩……”

湯舟根本沒空聽他瞎掰，一把拉過姜蕾，護在身後。

“你說，這香水是你自已釀造的？”

“是啊……”

“這垃圾玩意兒也有人買嗎？”湯舟輕蔑道。

彷彿被湯舟戳到了脊樑骨，小販立刻板正了身子，不屈道：“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家做香水也十幾年了，雖然不是什麼國際名牌，但街坊鄰居都知道我的產品物美價廉……幾十塊錢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湯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姜蕾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著他的後腦勺。

“物美價廉？”他笑著道。

小販不覺得自已說錯了什麼話，倔強道：“是啊！”

湯舟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玻璃瓶的殘留，只見上面的標籤印著“50ml”幾個字。

“50毫升，你要我朋友賠你3000人民幣，你好意思說物美價廉？嗯？你看我跟我朋友長得像冤大頭麼？”湯舟說話並不大聲，但是每個字都鏗鏘有力。

小販瞠目結舌，還想狡辯，但是湯舟沒有耐心讓他繼續叨叨下去。他又撿起另一塊頗完整的瓶身碎片，檢查了一圈，哼笑著道：

“賣了幾十年的商品，卻連個標籤都沒有？你這垃圾玩意兒透過了中國化妝品註冊備案嗎？有沒有做過毒理學試驗和人體安全性試驗？”

幾句話將小販問得一時語塞。

“我不打12315告你就算了，你還打算訛我朋友的錢？你怎麼想的？”湯舟輕飄飄地說，轉身一腳將地上的玻璃瓶殘渣踢進沱江。（這個行為是很不好的！垃圾應該在做好垃圾分類後扔進垃圾箱！）

湯舟轉過身，掏出手機，對小販說道：“我這臺手機，可以掃你的微信支付碼，給你付30元，或者打個電話給12315，你自已選。”

小販已經臉色煞白，一番短暫卻激烈的思想鬥爭下，他顫顫巍巍地將微信收款碼舉到了湯舟面前。

一聲清脆的女聲響起：“微信支付到賬30元！”

隨即，湯舟不再廢話，轉身拉起姜蕾，抬腳便走。

姜蕾懵懵懂懂，眼前的一切發展得過於迅速。她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在她很難堪的時候，湯舟突然出現了，將她護在了身後，然後三兩句話解決了她的危機。

“嚇到了嗎？”湯舟回過頭，輕輕地說。

姜蕾點點頭，又搖搖頭，她的眼神裡全是感激和崇拜：“從看到你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能安全著陸了。”

湯舟垂首輕笑，蓋不住的驕傲和臭屁。

他抬手拍拍姜蕾的頭頂，輕鬆地說道：“本老闆可是又幫你解決了一道難題，你不得請老闆吃個飯？”

“好！”姜蕾也笑了。

她的心裡有一種神諭般的奇妙感受，那就是，有湯舟在，她什麼都不再需要害怕。

兩個人的身影漸行漸遠，隨後消失在石板路盡頭拐角處的夕陽裡。

而這時，二樓吃瓜的兩個人才把脖子收回來。

沉默中，林娓娓無聲地坐回桌邊，端起咖啡杯，若有所思地大口大口吞嚥著這酸澀加苦澀的液體。她的心理活動有點雜亂。

湯舟剛才的行為，屬實是英雄救美沒跑了。而姜蕾剛才對湯舟的態度，也似乎不僅僅是員工對老闆挺身而出解決問題的崇拜。這倆人，是觸發了什麼副本故事情節嗎？

“喂，你又在心裡蛐蛐什麼呢？”江宸坐在對面，忍不住笑道。

“我沒有蛐蛐什麼啊，我在喝咖啡。”林娓娓放下咖啡杯，若無其事道。

“你真的沒有在心裡蛐蛐湯舟和姜蕾嗎？”江宸忍不住笑出聲，“可是，你剛才喝光了的，是我的那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