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芒碭山

秦二世元年七月，陽光熾熱地灑在大地上，彷彿要將一切都烤焦。而此時此刻，劉季正帶領著一群疲憊不堪的人們艱難地向驪山邁進。他們已經在前往驪山的路上整整兩個月了，但這條漫長的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這個時代，資訊的傳遞異常緩慢。遠在故鄉的親人和朋友們對劉季等人的命運一無所知。他們依舊過著平凡的生活，全然不知劉季已經私自放走了所有徭役，帶著願意跟隨他的人前往芒碭山落草為寇了。

蕭郗依舊如往常一般，按部就班地過著自已的日子。他每天都會去縣衙上班，埋頭於一堆堆繁雜的文書之間，仔細地整理、記錄和書寫。然而，隨著時光的悄然流逝，一種莫名的預感漸漸湧上心頭——天下即將發生劇變。

且不提其他方面，單看眼下縣城內百姓們的生活狀況便能知曉一二。他們的日子愈發艱難，貧困與飢餓籠罩著每一個家庭。街頭巷尾瀰漫著人們無奈的嘆息聲，秩序也逐漸變得混亂起來。

蕭郗心知肚明，如果歷史沿著既定的軌道繼續前行，那麼距離那場驚天之變——陳勝吳廣起義也不足一月了。一想到這裡，他不禁心生感慨：自已這片寧靜的小天地終究無法逃脫亂世的漩渦。

而自已真的能活到漢朝建立嗎？每想到這裡，蕭郗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以前讀書的時候，總覺得亂世是建功立業的時機，可是等亂世真的要來臨的時候，他毫無疑問地慫了，因為亂世是真的會吃人的!

蕭郗只能按住內心的恐懼，畢竟他還有一個叔父，這個叔父可是未來的大漢第一開國功臣，有他作為依靠，總比亂世中其他人好一些。

這天，蕭郗正在縣衙中傳抄文書，忽的被蕭何叫去，等到房中只剩他和蕭何，蕭何在外溫和淡然的臉才凝重起來。

“你可知發生何事了？”蕭何一臉凝重地說，蕭郗看著蕭何的臉色，心裡大致明白了，便問:“是否是季叔出了什麼事?”

蕭何目光深邃地凝視著侄兒，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之色，然後緩緩開口道：“郗啊，叔父一直都知道你自小就聰慧過人，無論遇到何事都能迅速做出反應。看來叔父相信日後可以將重要之事託付於你了。”

說完這句話後，蕭何微微頷首，講事情說了出來:“劉季未按時到驪山，郡中派人尋找，抓了幾個逃跑的，都說劉季押送徭役失期，按律當斬，因而放了徭役們，帶著願意跟隨他的往芒碭山去了。”

“這……”蕭郗沉吟一聲，他在縣中也學過秦律，知道怎麼做不僅要斬首，更累及家人，便又對蕭何問道:“叔父，敢問季叔的家人該如何處置?”

“理應將其關押進獄中，此事就交由你來辦吧，換做旁人我實在難以安心。切記，務必要禮數週全。”蕭何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後，又向蕭郗使了個眼色，蕭郗心領神會，趕忙把腦袋往前湊了湊。蕭何見狀，壓低聲音對著他的耳朵輕聲囑咐道：“現今世道紛亂不堪，眼看著就要發生大變。劉季向來有英雄之氣，將來必能成就一番大業。眼下我們奉命捉拿他的家眷，也是為形勢所迫，之所以派你前去執行這個任務，正是看中你和劉季素來親近，劉季也把你當做子侄，由你出面抓人，想來不至於惹惱於他。所以此番行動，一切都需恭敬行事，切不可怠慢，明白了嗎？”

蕭郗臉色立馬變了，露出震驚的神色，不是因為要去抓劉季的家人而震驚，而是被叔父的遠見震驚了，他能知道天下將變，知道劉邦會一統天下，是因為他站在兩千年後的上帝視角知道的，蕭何只不過是一個縣中小官，又是怎麼知道的?

蕭郗暗自思忖:“這就是未來的大漢第一侯嗎？這種判斷能力，簡直可怕。”

“郗啊，叔父我素知你機敏過人，但切莫輕視了這天下人啊。”蕭何的目光猶如銳利的劍，直刺蕭郗深陷於沉思的腦海。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既知道了，就去辦吧。”

“唯”蕭郗應了一聲，便出去了。一邊走心中一邊還在想“天下之人還是英才輩出啊。”還記得有一句話，一個縣的人才就能得天下，如今看來，真的不假。

蕭郗並未立馬去劉家抓人，而是先來到獄中，找一個人——任敖。

蕭郗踏入獄中時，只見任敖正與數名獄吏玩划拳玩的得興起，看的蕭郗也是歎為觀止。

“任大哥，跟我出去一下”在一局結束之後，蕭郗在任敖的背後說道。

任敖轉頭看到蕭郗，也是一愣，隨即又咧嘴笑道:“原來是你小子啊，今天怎麼有時間跑到我這來了啊？有什麼事就在這說吧，弟兄們都是可信的人。”

蕭郗無奈，只能將事情娓娓道來。當任敖聽到劉季往芒碭山去，還要要抓劉季的家人時，驚的差點跳起來。

“我想的是，任大哥跟我走一趟，再叫幾個弟兄好好打掃一間牢房，給嬸嬸她們住，如何？”

“自然沒有問題”任敖說完，又對後面的幾個獄吏大聲說道:“給我聽好了！”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穿透了牢獄的陰冷空氣，“大哥雖然暫時身陷囹圄，但他的家人，可不是你們可以隨意侮辱的。去，給我好好收拾一間牢房，讓嫂嫂和侄兒他們能有個乾淨舒適的地方。記住了，他們要是來了，都得給我好好伺候著。誰要是敢像對待其他犯人那樣對他們，就別怪我不念同僚之情，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身後的獄吏們聞言，紛紛點頭哈腰，臉上露出敬畏之色，齊聲應和，保證絕不敢有絲毫怠慢。在這牢獄之中，任敖的話就是金科玉律，無人敢逆。這也是蕭郗來找任敖的原因

蕭郗靜立一旁，看著任敖一番慷慨陳詞，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感慨。他暗自思忖，這位未來的漢高祖果然非同凡響，即便身處困境，總是會有人願意為他效命，收買人心還是有點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