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五月

日暮,蕭郗抱著一捆竹簡進入了沛縣主吏掾蕭何的房間。

“拜見叔父。”蕭郗行了一禮 ,隨後又說道:“去驪山服徭役的名單已經整理好了,明日便可出發 請叔父過目。”

蕭何本拿著筆的手一頓,隨後放下筆,微微嘆了一口氣,說:“放在案上吧。”又見蕭郗放了竹簡還未坐下,又對他說:“坐下吧。”

蕭郗坐下,無聲地觀察著蕭何的臉色,只見蕭何那溫和又成熟的臉上,眉毛一點點皺起,隨後又長嘆一口氣,又無奈地感嘆:“為何如此急呢?這是竭澤而漁啊!”

“確實如此,如今還是春季,正是農耕之時,皇帝發起徭役,幾乎把我們全縣半數的精壯男子都召了去,來年怕是要鬧饑荒啊。”蕭郗如此說道,他又小聲對叔父說:“長此以往,天下怕是……”

蕭何立馬變了臉色,並制止了他的話,“此等大事,豈是你可以議論的,小心被誅族!”

蕭郗立馬閉嘴,不敢言語,蕭何看著他的樣子,又吸了一口氣,語氣緩和了一點,說道:“如今之勢,難以預測,我等人微言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蕭郗在心中暗暗說:“您不知道,我可知道,今年是秦二世元年,七月份陳勝吳廣就起義了,九月您會跟劉邦在沛縣起義,七年之後,您會幫助劉邦建立漢朝。而我,只要跟在您屁股後面,怎麼說也能混個侯爺噹噹。”

蕭何見他不說話,便說今日之事已畢,叫他趕快回家去。蕭郗行了一禮,便往外走,走到門口,蕭何又叫住他:“郗啊,你今年也十五了吧?”

蕭郗轉過身,略帶無奈的說道:“回叔父,郗確實已滿十五了。”

“那得開始給你張羅婚事了,在鄉間,男子十三便已成婚,你十五已經算晚了,自兄長去後,你小子便奇奇怪怪的,也該找個妻來管一管你了。”蕭何略帶笑意的說。

蕭郗無奈,這是一年來的第三次催婚了,事不過三,他也只好應下,便出了縣衙。

蕭郗本為二十一世紀大學生,一次很老套的車禍讓他來到了秦朝,剛穿來的時候老爹剛死,他才十四歲,無父無母,幸虧叔父蕭何乃是沛縣主吏掾,也是縣中二號人物,並且老爹留了一百六十畝田給他,分兩家佃農給他種田,按秦制,五十秦畝可養活一家人,他靠每年的租子,也可過活,加上叔父蕭何幫他在縣中謀了一個小吏的職位,年俸十石,雖然不多,但是誰讓家中只有一個人呢?所以平時還是可以吃飽,偶爾還能吃到一點肉,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高質量生活水平了。

蕭郗對於歷史是一知半解的,但是至少知道蕭何劉邦,也知道漢朝,所以他早早打定主意,跟在叔父後面,主管後勤,叔父蕭何最終都能封酇侯,為大漢第一侯,那他一個也能跟著混個侯爺吧?就算不是萬戶侯,怎麼著也是個千戶侯吧?而且父親生前跟劉邦的關係很不錯,劉邦也是把他當做子侄對待的。怎麼著也不會虧待自已。

蕭郗這樣想著,突然被人從後面拍了拍肩膀,發現竟是劉季,也就是後來的劉邦,劉季咧嘴一笑,說:“你個豎子在想些什麼,我在後面叫你都不應,還得乃公親自來拍你。”

蕭郗本想行禮,劉季立馬讓他打住,說:“你這小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迂腐,你跟你季叔我還搞這些幹什麼?咱又不是生人。”

蕭郗這才學劉季咧嘴一笑,劉邦大笑,“這才是你嘛,在縣中為吏,我看都把你悶壞了。”劉季頓了一下,才又說:“其實吧,蕭大人讓你學這些,也是為你好,你也不能對蕭大人有怨言,知道嗎?”

蕭郗略微鄭重的說:“叔父對我的恩情,自然不敢忘。”劉季聽了又漫不經心地回應“那就得看以後了。”隨後又認真地詢問:“看看季叔這身衣服好看嗎?這可是新衣服,我的妻一點一點為我繡的,料也是上好的,你看看。”蕭郗看著劉季,一米七多的身高,加上一臉的大鬍子,本是七分混混,但又有三分威嚴,穿上這身新衣服,竟然比平時更加有威勢了,難怪當年呂公都覺得他是奇人,貴不可言,不顧妻子的反對也要將女兒嫁與劉季。

蕭郗點了點頭,說劉季的衣服十分好看,劉季一聽,得意之中又有幾分落寞,嘆了一口氣,又對蕭郗說道:“好看又能又幾時呢?本來家中給我做這件衣裳,我是堅決反對的,反正馬上要押徭役去驪山了,這長路漫漫,可是十死無生啊,為我這樣的人做一件新衣裳,又有什麼用呢?只是為家中增加負擔罷了,可是我的妻我的父,都堅持給我做這件衣裳,唉!”一時之間周圍的空氣都是悲傷的。

蕭郗也動容了,剛想好好安慰劉季,劉季又說:“我走之後,你個豎子好好照顧照顧乃公的家人,知道了嗎?”蕭郗聞言,立馬對劉季鄭重地說:“必不負所托。”

劉季聽完,也嘀咕一句:“你小子倒是越來越像當年張公身旁那些門客了。”蕭郗自然知道張公是誰,張公是張耳 曾為信陵君門客,當年劉季本想去投奔信陵君,可信陵君已死,便做了張耳的門客,後來秦滅魏,張耳被通緝,於是遣散門客,劉季也因此回到沛縣,說他像張耳的門客,應該是說他學的禮像當年那些儒生。

劉季見蕭郗遲遲不說話,也安慰他說:“乃公當年從楚入魏,如此路程也無大礙,如今區區徭役,十死無生又如何?難道乃公還不敢闖一闖嗎?”

蕭郗心頭猛地一震,自從他穿越到這裡以來,便一直對劉季的情況頗為關注。其實劉季也並沒有像史書上傳的那麼邪乎,比如並沒有出生紅光滿室。

然而,與劉季親身接觸之後,蕭郗卻總是會被他那開闊豁達的胸襟所折服。這種氣度讓人不禁為之欽佩,正因為這,蕭郗一直認為劉邦是一隻潛龍,正等待風雨扶搖直上。

心中暗自思忖完畢後,蕭郗也不禁微微鬆了口氣,並寬慰似地看著劉季說道:“季叔向來吉人自有天相,此次出行雖說有所困難,以季叔之能定會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劉邦聽完哈哈大笑:“你小子說話倒是中聽,乃公愛聽!”又對蕭郗說道:“明日便出發了,今晚乃公便在獄中將就一晚,不過盧綰樊噲他們都在獄裡面,你要不要去看看?”蕭郗父親之前便是與劉季玩的好,蕭郗與盧綰樊噲周勃這幾個人自然也是熟識。

蕭郗還是拒絕了,畢竟一天的工作實在太疲憊了,他還是想早點回去睡覺,並且第二天還是能相見的 。二人便就此別過。臨別時,劉季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道:“你啊,也都已經十五歲了,到了該娶妻的時候嘍!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得趕緊找個賢妻才行!”

聽到這話,蕭郗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心裡暗自嘀咕著:怎麼老是有人催婚呢?

其實催婚是正常的,這個時代人均壽命不到三十歲,如果不早結婚,那麼很有可能斷子絕孫,到了下面無顏見先祖,也見不到太一(這個時期的最高神),可惜,蕭郗是現代人,接受不了這個理念。

回到家中已經天黑,蕭郗沒有洗澡便躺上了榻,這個時代,洗澡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且天黑之後,也不能點燈,不為別的,單純是窮,這時候蠟燭可是奢侈品,剛剛來的蕭郗實在過不了這種生活,每天吃粟米菜葉粥,衛生條件差,還無娛樂活動,這種生活簡直要把蕭郗逼瘋了,可是一年之後,蕭郗還是習慣了。就比如現在,蕭郗已經有了睡意,在完全睡著之前,蕭郗心裡只要一個念頭

“天下即將大變,不知道我是否能活到穩定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