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正月過得很熱鬧,自已似乎也不是很開心。母親總是讓月牙感覺到不安與委屈,父親溫和的臉龐上也看不見喜愛與關心。月牙有時在想是不是真的自已太過粗魯愚笨才不會招他們的喜愛呢?但是也沒人給她答案,所以月牙只有默默聽著,努力學著母親在外人面前講的那些大戶貴女是怎麼樣的,期盼有一天自已再被人提起時,母親能略微贊同,父親也不會再聽見她說話時露出那種驚世駭俗的表情。不過還好有爺爺,爺爺總是能看見自已其實也是一個好孩子的,月牙心裡默默地想。

“爹,春節過了,我也該去上工了,新年得那麼多的假已是不可多得的,主家那邊年後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呢。”父親對著爺爺說著,手裡收拾著行囊。

“爹,這這衣料過年太忙都沒時間做完,只裁了一下,我就先拿回去做好了再給您送來。”母親拿著布料比劃著對爺爺說道。月牙看著那略微鮮亮和寬大的裁剪,心中微微疑惑。

爺爺沒多說什麼,只是坐在門邊悶聲說著:“行啊,去的話好好幹,得器重是好事兒。料子拿走便是,我一個老頭子穿不了那麼好的料子,不自在。”說完便走向灶房,從裡面拿出兩塊肥瘦相間的臘肉包起來,一起放在父親和母親收拾的行李旁,簡單說一句:“拿去吃,家裡還有,不夠回家拿,城裡一切都要錢,不要虧待自已。”說完便走開,不知去哪裡了。

月牙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忙碌的倆人,心中迷茫又悵然若失。母親看她呆在門口,一邊收拾一邊說:“你在家乖巧些,多學學,別再混著,多幫爺爺做點事兒,別一直想著玩兒。”月牙聽了點了點頭說:“好。”

第二天晨曦微亮,月牙聽見外面傳來的細微的關門聲,猛地清醒過來。披上衣服,撒著鞋望院門口走去。

到門口只看見父親母親揹著小寶,拿著行李往村口去的背影。很溫馨,可是不知道為啥,月牙就是覺得很刺眼。

月牙悄悄去看了看爺爺的房間,看見爺爺正靠在窗邊抽著旱菸,床上擺著已經開啟的盒子。許是想事情太入神都沒有察覺到月牙已經推開了門,月牙悄悄把門關上,又回到了自已的房間。

天光再亮些,月牙去廚房燒水做飯。若不是看著那明顯少了的乾柴和臘肉,月牙都在想這肯定是自已的一場夢了。

這是第一次,月牙做好飯爺爺還沒有出來,月牙心中略微有點不安,走到爺爺房間門口,敲了門說到:“爺爺,吃飯啦。”

裡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一會爺爺走出來說:“都沒注意到時間不早了,辛苦月牙了,吃飯吧。”

月牙望著臉色略微有點憔悴的爺爺,心中擔憂,張了張嘴但是也沒有開口問出來。

吃完飯,月牙收拾著家務,看著家的裡裡外外,竟然都找不到多少父親母親的痕跡。米缸裡仍是隻有半缸糙米,衣櫃裡仍是隻有自已和爺爺的衣物,柴火堆依舊是年前的樣子。月牙微微迷茫,走進爺爺房間,悄悄拿出爺爺藏在床底的盒子開啟一看,裡面就剩兩個孤零零的碎銀子了。月牙心想:“銀子少了,看來父親父親真的是回來過。”悄悄把東西放回原位,繼續打掃著。

初春開始,爺爺就開始有點點咳嗽,自已在家吃了止咳的草藥,後面又去找村裡的遊醫開了方子,症狀減緩但是仍有些咳嗽。月牙看著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但是也不知該怎麼辦也不敢表現出來自已的擔心,只能暗自著急。

冬天到了,爺爺的咳嗽被風一吹又嚴重起來了,一咳嗽便停不下來。月牙都能聽見爺爺呼吸時風颳著嗓子的聲音。月牙越來越害怕,拉著爺爺去鎮裡,之前聽虎子哥說的那個很厲害的大夫,他一定可以幫爺爺。

去到鎮裡,大夫沉著眉眼仔細的摸著脈,月牙也呆在爺爺身邊連呼吸都輕了幾分,又換了一隻手把脈,過了不久,大夫收了脈枕對爺爺講:“老人家是積年操勞流下內疾,有憂思過多導致身體不得痊癒,如今才來看,只能好好將養著,心思開朗些就好。”月牙聽著心想:只要爺爺開心,那爺爺就能好起來。

大夫提筆開好藥方交給小童抓藥,月牙走到櫃邊攥緊荷包問大夫:“大夫,多少錢?”大夫撥了撥算盤說:“五百錢。”月牙睜大了眼睛吃驚的問:“五百錢?!”大夫也沒有生氣解釋道:“老人家身體損耗太大了,得好好的養著,這方子里加了人參、靈芝都是大補之物,雖然就是年份較淺,但是也是絕不便宜的。”月牙雖然不懂,但是知道人參靈芝都很貴,爺爺需要吃這些。

月牙小心的把荷包裡唯一的一個碎銀子摸出來,剛想遞給遞給大夫,爺爺一把拿了過去說:“我這老身板用不上那麼好的藥材,好好休息一下就好。多謝大夫了。”爺爺說完拉著月牙就打算離開。月牙左扭右扭的掙扎著,大夫看著,嘆了一口氣說:“我這裡有些自已做的枇杷膏,送你們了,哎~”

月牙接過,連忙的向大夫道謝,想掙扎著想讓大夫幫爺爺拿藥,可是爺爺不給月牙機會,拉著月牙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等村裡車的時候,月牙悄悄趁爺爺不注意,跑開去找記憶中父親在的地方。一路上詢問著面善的商戶,月牙幸運的找到了地方。

看著眼前高大的門戶,月牙暗暗嚥了咽口水,但是想著爺爺的病,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一個小廝開啟門看見月牙衣衫破舊的站在門口,心中奇怪問道:“你是誰,你找誰?”月牙緊張的磕磕絆絆的說:“我,我找我父親。他,他叫顧文,是,是賬房先生。我有急事找他,真的很急很急!”說完月牙一臉懇求的對開門的小廝作揖,差點給小廝跪下。小廝慌忙躲避說:“姑娘不必如此,我幫你去問問,你在這裡稍等一下。”

不一會兒,小廝帶著一身青布細棉薄襖的父親匆匆走來父親臉上沒有一絲驚喜,反而帶著慍怒和責備。匆匆向小廝道謝以後拉著月牙到拐角處語氣嚴肅的問:“你怎麼來了?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你就來!萬一衝撞到貴客,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

月牙摸了摸眼淚說:“對不起,我不知道。父親,爺爺病了需要錢看病,要五百錢!可是爺爺捨不得,我只能來找你了。父親,你給爺爺拿點藥吧,父親,求求你了,爺爺他真的生病了,很嚴重。”月牙越哭越傷心,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父親臉上帶著一絲厭惡,指著月牙說:“五百錢,既然有那去拿藥便是,有什麼捨得捨不得的說法。你一身穿成這樣,你...成何體統!”月牙再遲鈍也感覺到了父親的厭惡,小心的搓了搓手,看著自已身上全是補丁的衣服,再看著父親嶄新的薄襖,心中侷促。

“行了,你回去吧,那個藥也去抓了,能好不管花多少錢都值得。”說著便轉身離開,面容和善的向門口的小廝打了招呼便走進去了,月牙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拐角處。

當月牙正失魂落魄的在大街上走著,突然一下被人扯住了胳膊,月牙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爺爺那張著急的臉:“月牙,你去哪裡了!臨近現在可是很多的拍花子,你亂跑什麼!”月牙聽著爺爺的責罵心中委屈又難過,抱著爺爺便大哭了起來。爺爺頓時便消了音,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的丫頭,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月牙這個樣子,月牙一直懂事乖巧,從來不以為是月牙當時被嚇壞了。爺爺連忙安慰著,又帶月牙在街邊吃了一碗熱騰騰的小餛飩安慰月牙不要怕。

月牙把餛飩分了一半出去說:“爺爺,你也吃。我不怕!”月牙埋頭吃著餛飩,隱隱知道,或許他只有爺爺,爺爺也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