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靳國三皇子椎名榭——平慶王府

天朦朦亮,一道矯健的身影迅速穿過一道道厚重的大門,懷中護著不知何物,在王府大道上飛馳。

家丁們似乎很怕碰到他,幾十米外便徐徐地敞門了,每扇門都需要八個人費力的推拉,生怕耽誤他的每一秒鐘。

那人一路無阻,直到一幢建於主路盡頭的金殿前跪下,才取出懷中藏護的書信,雙手呈遞目光視下,恭敬的等候。

少時,殿門悄然敞開,出來位女子:

頭戴櫻花木蓖,身穿細閃羅紗,肩上貂裘披掛,皂靴踏過風沙;生的傲嬌伶俐俏皮乖,腰掛花羅絲繩楠木牌。

牌上寫著:

“翰林院太學博士蒼江信仰。”

她小心地接過書信,麻利地晃進殿中,輕車熟路地拆開信封,仔細的閱過後,又重新摺疊好,徑直走向旁邊的寢室,跪在一扇赤霄金雲簾前,雙手作呈遞樣。

“如何這麼早,究竟什麼事?吵得美人睡不好,正與我耍脾氣呢。”

說罷,打了個哈欠,循聲看去,說話的人在那簾布後頭。

清歡榻上有一傅粉少年,懶洋洋的起身坐在床沿,隨意地啟口發問;林蔓紗邊二三美膚佳麗,不情願的斜靠在香枕邊,自覺地獻上朱唇。

那少年正是靳國三皇子殿下——平慶王椎名榭。

“目暮義暉急信,在下已替您閱過。”

“大致講來。”

那女子便僵硬的壓低身姿報告:

“就在昨夜,目暮義暉等人於植國白地嶺地區動手了……”

“哦?”

椎名榭眼神一亮,露出關切的表情:

“楓弟他……”

“只是正要結果他時,竟憑空變化出了一匹馬跳脫了,日向深澗領人追趕,還未有訊息……”

一聽這話,便裝作若無其事的揉捏起了旁邊美姬的臉。

頓了片刻,蒼江信仰又補充道:

“俱五河巍初步判斷,那憑空變物之寶恐怕是《異撰》殘章,具體……還在求證。”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見沒動靜,蒼江信仰沒忍住悄悄窺了一下。

只見三皇子椎名榭右手正扶著額頭、左手被抱在美妾手心、倚靠在床頭沉思。

“殿下~”

這時,較遠處一個美人爬了過來,穿過椎名榭左掖撲入胸口,嬌嗔的喚了一聲。

這一聲好歹是把咱們三皇子的魂給叫回來了,剛才也不知道是對彙報內容不滿意還是單純的因為早起犯困,總之椎名榭晃了晃腦袋沉聲道:

“先令目暮義暉等,務必找到椎名楓,不殺不回!聯絡滄田野望,派人進入白地嶺關門打狗!最後……”

椎名榭深皺眉長嘆一口氣道:

“告訴經書閣,本王今日要再試製《異撰》,務必備全材料。”

女子立刻答道:

“在下前日剛剛催過,其中荔枝筆,柳絲墨,枇杷紙,桑葚硯,已經準備完成,只差篆刻茱萸印。只要再將技藝不斷精熟,所謂的奇書《異撰》其實是能夠量產的。屆時,何止八十一獸,天下神獸皆可為吾所用,甚至可以是人!”

“人?”

椎名榭感到驚異,頓時睏意減退,追問到:

“博士,欺我年少?”

“不敢。”

“本王自詡也算博覽群書,為何從未聽說《異撰》還能馭人?”

蒼江信仰徐徐道來:

“夫《異撰》者,天地至寶,威力無量。昔日惹塵先生縱有通天之能,亦只是粗悟皮毛……”

椎名榭難耐心中好奇搶問道:

“本王不懂,為什麼你會比一個創造者更瞭解他自已的東西?”

“殿下,萬事沒有絕對,經書閣集全國名人學士,共同參研道理總會有所收穫。”

“只是惹塵、清照二人,論才學,異撰詩詞膾炙人口;論見識,登履公侯交結宗門;論實力,手眼通天大能謫仙;這些,豈是些破爛流丟的腐儒可以望其項背的!”

蒼江信仰面露不悅,挺起腰正色答道:

“惹塵清照之威天下共知,但歸根結底也是人。殿下素慕英雄人物,久而久之對其評價難免會失公正,乃為其所蔽也。”

椎名榭冷眼道:

“看來倒是我所言偏頗了。”

“絕無此事,所謂螢火之光怎比皓月之明,普通人自是難以達到惹塵、清照之成就,因此我等所仰仗者,從來也不只是才學和見識。”

“博士何苦吊本王胃口?”

椎名榭心中暗笑,他其實已經猜到接下來的馬屁,不過他似乎很樂意聽聽這位拍自已的馬屁,因為沒有哪個海王會放過任何一次逗女孩的機會。

“自然是賴於王室的支援!若沒有國家的助力,就不會有經書閣,不會有我們這群衣冠楚楚的博士。沒有您的旨意,就不會有今日的我們,就不會有將《異撰》量產併發揚光大以此來報效王室的可能!”

雖然椎名榭聽奉承話聽得已經無感了,不過蒼江信仰那一臉的正經實在很逗,就為這個,他也願意再聽一遍奉承話,隨後故作嚴肅的說:

“博士~萊萸印怎麼解決?”

“在下定當盡力!”

“嗯,有此番承諾,本王放心不少,不過今日我還是必須去一趟。”

“殿下是還有什麼顧慮嗎?”

“呵呵,博士有所不知……”

椎名榭邊說邊要起身,於是旁邊的美姬迅速爬過來為其更衣。

“本王花重金打聽到,刑國西北山脈之中,有大妖獸出沒,而且,極有可能是八十一獸之一!”

蒼江信仰看出了他的興奮與激動,收起了信封,轉身倒茶遞了過來,說道:

“原來殿下著急趕製《異撰》,是因為如此嗎?”

“哈哈哈哈,成敗皆仰仗博士了。”

蒼江信仰笑而不語……

椎名榭看著她有些陶醉,直到被旁邊的美人發現提醒後才說道:

“退下吧,本王一會兒就到經書閣。”

晌午,植國白地嶺。

“私生女……”

“是的,就是因為這個,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拋棄了,現在回想起來發現,我好像從一出生就不討人喜歡。”

齊漢笙緊皺眉頭,聽了一路的傷心事叫他內心百感交集,岔開話題道:

“呃,你累嗎?都坐了幾個時辰馬了。”

“累倒不累,不過硬要說的話,其實屁股有點疼,嘿嘿。”

“那就去路邊歇歇,但天涼了,不能待太久。”

二人找了一處有陽光的地方席地而坐,各自攤開乾糧吞嚥起來。

見聞欣寧噎到,漢笙順手就遞過水去。

“小楓啊……呃,我可以這麼叫嗎?”

齊漢笙沒有告訴她自已的真實身份,畢竟對外說“椎名楓”的話更保險。

“當然,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嗯!”

聞欣寧心意躊躇,不知道該不該講,思索再三後,終於問到:

“小楓這麼厲害,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對於這句話,齊漢笙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思考之時,聞欣寧再問到:

“小楓年紀小,應該沒有妻妾吧?”

“啊?”

“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我沒別的意思哈,我就是覺得,小楓又厲害、又體貼,所以就往那想了嘛。”

齊漢笙覺得,聞欣寧是在主動找話題來拉近關係。一個失去一切的弱女子的唯一依靠竟是個剛認識半天的陌生男人。換誰都會缺乏安全感,欣寧很弱小、很單純,但很聰明。

“嚴格來說,椎名楓目前未婚。”

“噗,你這話怎麼感覺莫名的假正經?哈哈哈……”

可他說的對啊,椎名楓就是沒成家呀,我齊漢笙關你椎名楓什麼事?!

聞欣寧又問到:

“這麼直接,你不生氣吧?”

“我很欣賞你的幽默,羨慕你可以把微笑一直留在嘴角。”

欣寧感覺很懵,她沒聽懂什麼意思,頓時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整個人耷拉下來。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惹你生氣……”

意識到剛才那話欠妥,莫名其妙的把心裡話說出來了,趕忙解釋道道:

“沒有,欣寧姐,我不是生氣,我是發自內心的喜歡你的樂觀,我剛才不過是在想別的事情。”

“這樣嗎,那小楓在思考什麼?”

“唔,欣寧姐有辦法走出白地嶺嘛?”

“哦!當然了,小楓出去後想到哪?”

漢笙內心斟酌,覺得離開白地嶺只是第一步,出去後還是會被追殺,那就乾脆走遠點吧。

“最近的邊境線,我們離開植國。”

聞欣寧開始認真的思索,把心中所想用樹枝畫在沙土地上,邊畫邊說到:

“白地嶺位於植國東南,面積極其廣大,縱橫綿延千里有餘,道路崎嶇坎坷,是植國和刑國間天然的屏障。想要離開植國,最近就走東南方去刑國,只是去的路上得經過‘葬盧崖’。”

這葬盧崖又寬又深,算是白地嶺最險峻的地方之一。

“葬盧”的意思是取《三國演義》中,劉備躍馬檀溪的故事,是指這崖險峻的就算是的盧馬也躍不過去。

“嘶,這葬盧崖具體是多寬多長啊?”

“呃,坊間有個‘勁弓不至,臨淵不眠’的說法,是說它的寬弓箭射不到,深見了睡不著,至於長度嘛,有個二三百里的樣子?”

二三百里,那麼繞是繞不開了,赬玄駒身上有傷,不宜勞累,加之前方樹木叢生,繞開也會耽誤工夫。

弓箭射不到的距離,保守估計兩百米以上,龍寰跳過去應該問題不大,實在不行,就只能讓納蘭魄一個個送到對岸。

“欣寧姐知道去葬盧崖的最近路線嗎?”

“大差不差吧,進入這片林子,能夠看見一條小溪就證明走對了,等過了小溪,還有個鎮,叫婆鎮,夏天時還去過好幾次,約著同鄉的大叔大姨、大哥大嫂,一大幫子人呢。每次爹都常常訓我說女孩子要矜持,不要人一多就大大咧咧的出洋相,爹還說……”

說著說著,原本還算歡快的語氣裡平添了幾分落寞,最終沒說完便戛然而止。

如果當時自已早點發現,店家是不是就可以活著了?

“先生,您不必自責,從來沒人強制要求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去責無旁貸的幫助每一個人。”

“那晚您為我療傷,已是勞心費神昏睡過去,事後能夠救下聞小姐,也算是盡人事了。”

不知何時,龍寰悠悠走來,因為他可以感受到齊漢笙的情緒波動,遂傳音安慰。

漢笙望著龍寰致以微笑,轉頭示意欣寧上馬,二人速即離去。

傍晚,林中溪邊空地。

“欣寧姐,你說前面有個破鎮,咱今晚上能到嗎?”

“呵呵,是婆鎮,什麼破鎮。”

“哦。”

欣寧無精打采的開口道:

“已經很快了,這一整天走了我和爹三天的路呢。啊!終於可以睡覺了。”

漢笙苦笑到:

“我的好姐姐,我今晚找不到人家,咱倆在這冷風天裡鋪葉蓋草,不得凍死。”

聞欣寧bia唧bia唧的嘴立刻就呆住了,一對無辜的眸子迷離,眨巴眨巴,兩天一夜沒睡的她都累傻了,這點看來是沒想到。

漢笙心中又氣又笑又心疼,不過還是決定讓她多歇一會兒。

但她突然起身,硬是用冰涼的溪水洗臉,努力讓自已保持清醒。

漢笙悄悄放出堇變鳩徘徊在四周警戒,而外人看來那就是隻普通的斑鳩。難得無事,便在一旁畫起符籙來。由於目前實力與前世相差甚遠,所以並不敢畫消耗太大的符籙。只能憑藉著記憶和知識來做一些用得上的小玩意兒。

符籙與摹紋、法陣、丹藥、寶具、神兵同屬一派。

其中神兵、法陣和寶具難以量產,丹藥需要各種天材地寶,摹紋則需要時間適應和開發。

所以漢笙極喜歡使用符籙,靈活多變輕鬆量產,上手容易可近可遠。

不多時,產出一道“白日青煙”,顧名思義就是個煙霧彈。再來一道“氣恢勢沉”,乃是快速恢復傷勢和體力的特效藥。最後一道“五蝠影璧”,具有辟邪和預警的作用,它可以嗅出邪氣和殺氣。

完畢,聞欣寧已在一旁註視良久,好奇的望著一切,有些激動的脫口而出:

“這就是仙術啊。”

漢笙臉上得意,沒有立刻回答,這種小兒科級別的術法,但凡是個有境界的人,就沒有不會的。昨天的兵痞估計都能隨便做,不過當然了,品質不可能比這三道好罷了。

“想學嗎?”

“尊嘟假嘟?”

“不學拉倒。”

“小楓隨便教我點,我一定盡力學!”

欣寧整個人都很興奮,似乎已經迫不及待。

“我得先看看你的天賦。”

在這片宇宙中,有各種各樣的能量,常規能量譬如動能、勢能、光能、電能、核能等,與“熱”“快”之類掛鉤的,都屬於自然常規能量,其實就是物理化學。

而修仙者的靈氣、妖精的妖氣、鬥氣,查克拉,仙氣等超自然力量,其最本質的組成部分被稱為“元能”“潛能”“伊始之源”等等。

而所謂的查驗天賦,就是看看你的元能底蘊夠不夠足,本源力量強不強大。通俗講大類驗靈根,只是各方世界叫法、模式和細節不同罷了,本質上一樣。

“坐好欣寧姐,要開始嘍。”

“哦哦,馬上!”

欣寧端坐,有些緊張又十分期待。

漢笙言道:

“首先是探查本源之力所在,這東西每個人都不一樣,但主要集中在任督二脈上,且最是以膻中、氣海、命門、靈臺等穴深入幾寸為多。”

這個本源其實相當於妖獸的內丹,正是一身力量精華所在。

漢笙調動自身元能,使之規律的跳動,反覆幾次,終於和欣寧體內沉睡的本源產生了共鳴,不僅準確的找到了位置,而且還有意外收穫。

“哦?居然有‘府苞’!不過為什麼本源是徘徊在膻中穴和璇璣穴之間的遊離狀態?”

“府苞”是本源外邊包的一層膜,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力量純粹性的同時保護本源不受外界傷害。

所謂有府苞者必有福報,乃是最頂尖的天才,要知道就連齊漢笙都沒有府苞,清照君羅婭唯的本源倒是有層芽孢薄膜,但和府苞比屬實小巫見大巫了。

至於為什麼本源的位置飄忽不定,想來是暗示她命運非凡。

“怎麼樣了?”

聞欣寧心中侷促,輕輕問到:

“小楓實話實說就好,我都能接受!”

“不不,不是的……”

齊漢笙活了兩輩子的人了,也從沒見過一個活的先天府苞本源。這一波屬實是被狠狠震驚到了,腦袋還沒清醒過來呢。再往深處探查時,發現元能底蘊居然也是渾厚的不像話。

於是歡呼雀躍道:

“唔,說實話欣寧姐,你的本源很特殊。不,是超級稀有超級特殊!我長這麼大也只是聽說過,見還是頭一回呢!”

“哈哈,真的嗎,好吧,那看來就算天賦很爛,至少爛的不隨波逐流呢。”

漢笙一聽,控制不住的掩面大笑起來,欣寧見這一幕有些不知所措,只呆呆看著。

半天漢笙才緩過勁來,揩了揩淚道:

“我的傻姐姐,以後我教你什麼,你悶頭學就完了,懂嗎?”

“啊?什麼意思……萬一一直學不會呢。”

“放心,不可能!”

見他十分堅決,欣寧半信半疑。

“唔,這麼說吧,以欣寧姐你的天賦,理論上沒有你學不會的,你的存在是這個世界高攀了,它配不上你。”

“太誇張了吧。”

“嘻嘻,欣寧姐現在經歷少,不信很正常,我不跟你過多解釋,讓我們拭目以待就完了。”

天漸漸暗淡,時候已然不早,伴隨著北風吹斷馬嘶聲,斑鳩也重新隱入漆黑,路尚迢迢,二人向著婆鎮,星夜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