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穩的呼吸,輕輕的打在他的手指上,頓時鬆了口氣,顧思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地,小心的幫於婉婉蓋好被子。

輕輕的撫摸她光滑的面頰,看到她皺著眉毛躲開,翻了個身繼續睡,才略確定她睡熟了。而後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藥瓶。

幫她輕輕塗藥。

等顧思謹離開屋子,於婉婉才睜開眼,忙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桌邊拿出信紙,藉著微弱的月光,折了一架紙飛機。

走到陽臺,輕哈一口氣,放飛了它。

她的房間根本沒有硬物,甚至沒有簽字筆,也不知道顧思謹在害怕什麼。

怕她撞牆嗎?還是怕她咬舌自盡?

她可沒那麼脆弱。

大腿根傳來絲絲沁涼,她勾唇冷笑,打個巴掌給個棗,訓鷹嗎?

於婉婉凝視著皎潔的月光,冷淡的眸子暗了暗,拉開玻璃窗,而後一屁股坐到地上,夜晚的寒氣陣陣襲來,深入骨髓。

她懷抱著自已,就這麼睡過去。

直到第二天陳媽推開門進來,才發覺於婉婉蜷縮著睡在地上。

陳媽忙拿了條毯子裹在於婉婉的身上,用手背抵了下於婉婉的額頭,燙的嚇人。

“小汪! 小汪!小姐發燒了,快去告訴少爺!”

顧宅一時亂了套。

家庭醫生給於婉婉打上點滴後,才對著顧思謹道:“顧總,小姐身子弱,之前的病還沒好全,昨晚又凍著了,所以才突發高燒,沒有大礙,請您放心。”

顧思謹一雙眼訂在於婉婉的臉上,面色肉眼可見的難看,點點頭,沒做聲。

家庭醫生識趣的走出房間,並帶上門。

“她昨天睡在地上?”

顧思謹明知顧問,陳媽一聽就知道小汪已經告訴顧思謹,回道:“是的,少爺。”

房門口響起一聲叩門聲,顧思謹淡淡道:“進。”

一個灰色衣服,容貌清秀的女侍從神色緊張,一隻手藏在後邊,眼神閃躲。

顧思謹掃了一眼道:“說。”

女侍從道:“少爺,我是看園子的,值夜班,半夜從...從...宅邸飛出來一隻飛機,把我嚇了一跳。”

“飛機?”顧思謹眼角抽抽。

女侍從手抖,遞給陳媽的時候差點兒把飛機掉到地上。陳媽瞧見那隻飛機的時候臉色大變,道:“少爺,應該是哪個新來的...”

“給我。”

顧思謹聲調冷淡,透露出一絲不耐煩。

陳媽把飛機遞到顧思謹的面前,顧思謹掃了一眼,面色瞬時變得黑沉,捏壞了手裡的飛機,吐出一個字,“出去。”

陳媽給女侍從使了個眼色,倆人一前一後走出臥室,並帶上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像夏日融化的膠漆,粘稠噁心,難以忍受。

顧思謹坐在夢幻的粉色天鵝絨椅子上,沒能給他鋪上半層柔和的光暈,反而被粉色襯托的更為陰森。

於婉婉頭腦昏沉,醒來時太陽已經落山,她費力的睜開眼睛,“思謹哥哥?”

帶著鼻音,“我只是想外婆了。”

顧思謹拿過床頭櫃上的水果刀和蘋果,修長的指尖搭在刀背上,輕盈的在蘋果上移動,不一會兒就削好了一個蘋果。

他切了塊兔子形狀的蘋果塊,插在刀尖上,喂到她的嘴邊。

小刀鋥亮,泛著藍光,剛碰到她的髮梢,隨即割下幾縷青絲。

削鐵如泥,毫不費力。

喉結不由自主的上下吞嚥,她壯著膽子去吃刀尖上的蘋果。唇瓣剛貼上一點兒蘋果的冰涼,上唇已經流下鮮紅的血液。

像草莓醬淋在蘋果派上,漂亮極了。

絲絲疼痛傳入腦海,她忍著,像小鳥啄食一般敏捷的取下蘋果。

蘋果的香甜和著血液的腥氣在喉管間蔓延,她想哭,卻不敢。

剛費力吞下這塊蘋果,又見到顧思謹遞過來一塊一模一樣的,連兔子耳朵的長短都一模一樣,不知道他私下練過多少遍。

她怯怯的掀眸,心頭一跳,後背被嚇出冷汗,顧思謹嘴角鉗著微笑,眼皮微垂,墨色的瞳孔仔細的打量著刀尖上的血液。

像個變態殺人犯。

“思...思謹...哥...哥...”

於婉婉的聲線在抖,手心大把大把的出著冷汗,短甲鑽入血肉裡才勉強保持呼吸。

“說。”顧思謹冷淡道。

“我...”“你...”猶猶豫豫,她憋不出半個字,猛吸一口氣後才道:“你要埋了我嗎?把我和外婆埋在一起好不好?”

只見顧思謹修長有力的大手青筋暴起,握著刀把的手指節泛白,臉色難看到極點。

“於婉婉,你還覺得自已沒錯?”

蘋果汁從他的指縫中漏出來,一滴一滴落在純白的新材料地毯上。

錯?是啊,她不該招惹他。怎麼會沒錯?怎麼能說自已沒錯。

“我昨天不應該掃你的興,對不起。”

見他不說話,她便繼續道:“我不應該給你添麻煩,頂撞江老夫人,對不起。”

“我不應該打電話麻煩你,你幫了我,我卻沒有...沒有...對不起。”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他的臉。明明以前比這更大的委屈她都受過,不知道自已怎麼了,在他面前就是會變的矯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

她嚥了口口水,略微平定不斷起伏的胸口,而後道,“那天下雨,我不應該和你搭訕,不知天高地厚的說出那些話,對...”

哐當——

金屬撞擊玻璃的聲音響起,嚇得於婉婉噤了聲,她下意識往裡邊縮了縮。

只聞顧思謹低啞的聲音響起,“好,你真好,於婉婉,你真是好極了。”

不等她回答,椅子撞擊地面的聲音響起,顧思謹沒心情管倒在地上的椅子,幾步走出房門,大力的摔門,生怕她聽不見。

寂靜重新佔據夢幻粉的房間。

別怕,別怕,於婉婉,你別怕。

她慢慢的吸氣呼氣,又吸氣呼氣,直到身子不再發抖,才抬起手臂抹乾眼淚,鳶色的瞳孔無比清明。

她側眸看了眼手臂上掛著的點滴,而後將視線定格在那把鋥亮的小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