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幹嘛呢?我家樓下新開了家酒館,來喝酒啊。”顧喬晚坐在酒館裡一個木製的小吧檯旁,這個位置是她特意挑的,面前前是一整片的大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這時她正歪著頭用肩膀夾著手機給蘇梓意打電話。

“不去了,改天啊”

“寶貝~”顧喬晚聽到一道甜膩膩的男聲從聽筒裡傳來,汗毛豎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蘇梓意伸腳蹬開就要撲上來的人,側過頭用手虛掩住,輕咳了一聲,說:“呃……那個……姐們兒這辦著正事呢,下次再約”後又補充:“你那酒量別喝太多啊”

顧喬晚拿起酒杯輕晃了一下,看著醇厚的果酒在杯中打了個轉,嘬了一口,閉眼回味酒過喉嚨的燒灼和留在唇齒的香甜,彎唇調侃:“知道,倒是你,悠著點,別逞能”

“滾!”蘇梓意氣急敗壞的罵了句就“嘟~~”一聲掛了電話

顧喬晚看著黑掉的手機屏,起初是憋著的,最終還是沒忍住咳咳咳的笑出聲,眼淚都跑出來了。還好店裡人不多,要不然她就被當成神經病了。

顧喬晚捂著肚子平緩氣息,讓自已冷靜下來,可這剛停歇,一抬頭,一張人臉突然出現在自已眼前,嚇得她直直往後一靠,椅子受到衝擊重心不穩就要連人帶椅向後栽,顧喬晚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吧檯這才避免了一劇慘案的發生。

椅子迴歸原位後,她看著外面那張極其出挑的臉瘋狂眨眼,心裡卻已經在求天拜地“不是吧,不會看到了吧,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太上老君,各路神仙保佑保佑,他沒看到他沒看到………”

傅程不知道她的腦瓜子裡在唸叨這些,見她看到了自已就朝店裡走,目標明確

起初傅程只是下班回到家發現生活用品有點少想到樓下超市購置,他路過這家新開的酒館的時候也只是瞟了眼沒在意,雙手插兜繼續走,沒幾步突然閃過起剛剛坐在酒館門口旁邊吧檯位置,捂著肚子傻樂的那女人怎麼這麼像幾個小時前給自已帶早餐的人呢,越像越像。傅程倒退了幾步,彎腰湊到玻璃前,嘿!還真是!

酒館的設計特別中顧喬晚的下懷,除了整個店都是古色古香的裝潢,店家在門口處還掛了個銅色的風鈴,上面刻滿了她看不懂的字元,顧喬晚猜應該是某種經文。每當有人推門而入,上門框的橫木就會拂過吊墜著的銅片,銅片晃動帶動上面的鈴鐺,鈴鐺敲擊風鈴的內壁會發出“叮鈴鈴”的聲音,清脆悅耳,雖是銅鈴卻勝似銀鈴。

傅程進門後走到顧喬晚旁,拉開她左手邊的高椅坐下,朝服務生招手示意點單。

顧喬晚這才注意到傅程已經換掉了在醫院時穿的襯衫西褲,裡面是一件灰色的連帽衛衣,外面套著之前在家樓下他倆重逢時的黑色大衣,下面就是普普通通的休閒褲和一雙運動鞋,一隻腳搭在椅子槓上,另一隻撐著地。顧喬晚又瞧瞧自已晃悠悠的兩條腿,這……她腿也挺長的啊,怎麼?……肯定是這個椅子設計的不夠合理!!

傅程能感受到背後有一道炙熱的目光在盯著自已,也不在意,右手屈肘吊兒郎當的搭在吧檯上與服務員交談,任由她上下打量。

傅程衣品特別好,這一點顧喬晚從高中時期就察覺到了,畢竟她當初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穿搭看上他的,一件簡單的黑色短袖和軍綠色的工裝褲就能將他的少年氣息襯到極致,直擊她的心臟,以至於過了這麼多年,顧喬晚某天午夜夢迴都能想起他穿著這套衣服手挎著籃球勾著同伴的肩膀相約球場的情形。安靜的時候,她感覺他特別像民國時期的大少爺,渾身上下透著溫文爾雅的氣質,可看他在球場與隊友擊掌,吹哨,意氣風發的時候,又像不可一世的校霸。怎麼會有人,給人以清冷卻又能帶著點痞氣。

而且傅程這人,有點潔癖,東西總是整整齊齊的,那時候顧喬晚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感覺他這潔癖有點針對女生。除了平常跟他玩得好的那兩位性格豪邁的女生,他幾乎不與其他女生交談。顧喬晚記得,高二的某個學期,有個女生坐了他的位置,他當場就對人家發脾氣。所以在女生的眼裡,傅程就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甚至有段時間,顧喬晚都在懷疑他的性取向。後來,直到偶然聽到她們的分析,她才知道,那叫專一………

“唉”顧喬晚長嘆,似是借酒消愁,直接拿起放在水中溫煮的酒蠱一口悶

傅程見她這陣仗,連忙伸手奪過,可惜到手時酒蠱已經輕飄飄了,很是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說:“這可不是買醉的地方”,酒蠱雖小,但酒是店家自釀的酒,度數挺高,而且還是溫熱的,“慢點喝,少喝點,明天還要上班”,他再次提醒

顧喬晚看著他手裡的酒蠱,有點委屈,撅起嘴,像是埋怨傅程。

看她這般裝作可憐的模樣,傅程心裡只覺好笑,到底是沒再給她酒喝

顧喬晚瞧傅程一步也不肯退讓,只好托腮看向店外,又嘆了一聲

傅程淺淺品了一口酒,掀起眼眸,也學顧喬晚,托腮看著外面的行人,說:“手術都成功了 ,老唉聲嘆氣幹嘛”

顧喬晚語氣一字一頓的:“我是感嘆,時間過得可真快”

“嗯?為什麼這麼說?”

顧喬晚遲緩的轉頭凝視傅程的臉,盯了許久,才慢吞吞的吐出話來:“原來,畢業都八年了”

傅程心裡咯噔了一下,低眸,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糾正她:“是九年,怎麼?不裝作不認識我了?”

顧喬晚望回外邊,心虛的說道:“我沒有,明明是你裝作不認識”

………………………

“嗝~~”

一蠱酒才嚐了幾口,傅程就聽見旁邊的人打了個酒嗝,側目,看見顧喬晚因酒意緋紅的臉蛋,傅程知道她剛剛灌的那蠱酒的勁上來了,便讓服務員將另一蠱酒和要上的菜都打包,輕聲問顧喬晚:“能走嗎?”

顧喬晚的腦子明顯接收不到任何資訊,愣愣的歪頭“啊?”,淚眼朦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傅程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忍不住上手掐了掐她的臉,聲音低沉性感:“酒量不行,酒品不錯。”乖乖的坐著,不吵也不鬧,太可愛了。不過,她這副樣子,顯然是連站都站不穩。

服務員送來裝好的酒菜,傅程幫顧喬晚穿好外套,將她背了起來。

離開酒館沒幾步,背上的女人就開始胡言亂語,側著頭用手戳戳傅程的臉:“你長得好像傅程啊”

傅程由她胡鬧:“是嗎?”

“不過你沒傅程好看!!”

自已被自已打敗,他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可是……”醉酒的情緒總是轉變的很快,說著說著顧喬晚抽噎起來,傅程聽見嗚咽聲,停下腳步,偏頭,柔聲問:“怎麼了?”

“可是……可是為什麼所有人都不喜歡我”顧喬晚埋頭到傅程的脖子上,悶聲喃喃自語:“媽媽走了,爸爸不要我了,就連,就連傅程也嫌棄我”

聽到這,傅程心裡震驚,驚喜,高興,愧疚,後悔,心疼,手足無措…萬種情緒夾雜著由心底迸發而出。她還是想他念他的,他應該早點回來,至少,應該早點說清楚的,他讓她承受這種痛苦這麼多年……

傅程目視前方,前所未有的認真姿態,語氣輕柔,很堅定,他說:“顧喬晚,傅程很愛你。”

背上的人呼吸平穩綿長……

蘇梓意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顧喬晚一個人喝酒,趕到了酒館,卻已經找不到顧喬晚的蹤跡,估計是回去了,才轉身朝她家裡去,剛出電梯,就見一個高大的男人身影架著顧喬晚摸索著門鎖。蘇梓意下意識覺得是自已家小白菜被佔便宜,衝過去一把推開那個男人,奪過顧喬晚。

傅程這正為密碼鎖焦頭爛額,旁邊的人靠在他的身上,意識不清偶爾吐出幾個模糊的字眼,也指望不上她能說出密碼了, 如果讓她住他家,估計第二天一早她會急得跳腳跟他斷絕往來吧。思來想去,輸入她的生日,“滴~~”密碼錯誤。實在想不到她能把什麼設為密碼,傅程眼裡閃過微光,抬手試探的輸入自已的生日,指尖輕顫,心中忐忑不安,最後一位 ,“5”,“滴~~”密碼錯誤,雖然猜到了,但傅程還是難免失落。正要嘗試下一個密碼,突然衝出來一股力量推開自已,將手裡的人搶了過去

蘇梓意力氣很大,傅程也沒防備,後撤一步看清了來人

蘇梓意扶好顧喬晚,開口就要怒斥,定睛一看認出了傅程,罵到嘴邊的“流氓”變成了“傅程?”蘇梓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以為是……”

傅程明白她想說什麼,雙手插兜,一臉雲淡風輕:“沒事。”但為了避免被當作趁人之危的小人,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我剛剛在下面碰到她就一起喝了點,她好像醉得有點厲害,我就送她回來,你記得給她喝醒酒湯,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多謝你了。”蘇梓意堪堪應下。開了鎖她又回頭看了一眼傅程的背影,是錯覺吧,總感覺他的身上多了幾分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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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

顧喬晚不耐煩的翻了個身,摸索著手機關掉了鬧鐘,抱著被子心滿意足要繼續入睡,突然驚醒般坐起來,環顧四周,是她的房間沒錯,但是是誰送她回來的?傅程?他怎麼知道她家密碼?

顧喬晚胡亂揉了幾次頭髮,實在想不起來。手機又開始震動,她撈起手機,蘇梓意?拇指一滑,“喂?”

“醒了?”

“你送我回來的?”顧喬晚試探的問道

“哪能啊,是人家傅大醫生親自背您回去的”蘇梓意揶揄她“我只是個幫忙開門的罷了”

“啊,這,那,我沒對他做什麼或者亂說什麼吧?”顧喬晚現在內心十分後悔,上次和蘇梓意在外面喝酒,斷片了,醒來蘇梓意就說她抱著人家哭鬧說什麼也不肯撒手。要是,一想到自已會纏著傅程撒潑,她還不如挖個牆角鑽進去得了。

“我到了你家門口才知道你倆在一起,至於回去的路程上發生什麼,那我就不知道了,哎,不過你真行,居然和傅程一起喝酒,之前不是一直躲著他嗎?”

“啊!快遲到了,不說了不說了”顧喬晚假裝著急上班,直接就掛掉了電話

“啊~~~~”顧喬晚將手機扔到一旁,呈大字形撲回床上,將頭埋入枕頭裡,她現在挖洞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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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進醫院大門,顧喬晚就跟做賊一樣,躲躲藏藏深怕碰到傅程,就連護士長都看出來她的異樣,籤個名字都要左顧右盼

“小顧?小顧?”

“啊?”顧喬晚回過神“護士長,怎麼了”

“應該是我問你怎麼了”護士長食指用力敲了敲只寫了一個“顧”字的簽名處“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心不在焉的,籤個字都要五分鐘,還老四處看,找誰啊?”

顧喬晚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刷刷刷簽完將檔案遞給護士長:“對不起啊護士長”

剛走了幾步,想了一下,又退回來,兩手趴在護士站的站臺上,悄咪咪的說:“護士長,那個,如果你看到傅程醫生來這邊的話,先偷偷給我發個資訊”

“為什麼?”護士長不解

顧喬晚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總不能說她在躲著他吧,只能作罷“呵呵呵呵呵,沒事沒事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

護士長怪異的瞧了顧喬晚身後一眼,像是故意的,說得特別大聲“哦,原來你一早上找的人是傅醫生啊”

“不是不是”顧喬晚連忙擺手搖頭的往後退,右腳往後一撤,正好落在了一個人的腳上,顧喬晚要側抬頭看是誰,抬起的左腳因為慣性也接著往後踉蹌,“嘭”,腦袋撞到了那個人的胸膛

傅程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幫她穩住,低頭,關切的問:“沒事吧?”

這高度,就好像他在她耳邊低語,顧喬晚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拂過耳廓,嚇得她往邊一縮,又及其迅速咧起嘴角,語無倫次的打招呼:“傅醫生,早啊”

傅程瞧她這副十分詭異的表情,抬起手腕看了下手錶,說:“不早了,快到午飯時間了”a

呃………顧喬晚的笑容瞬間僵住,更加怪異,還有點搞笑

護士長低咳了一聲,幫她打破了尷尬:“傅醫生,這是你之前要的東西”,邊說邊遞給傅程

傅程接過道了聲謝

之後護士長就識趣的走了,走了………顧喬晚投去求救的眼神,換來的卻是無情的背影…

“酒沒醒?”

“啊?”顧喬晚反應過來是在說昨晚的事,瞥了他一眼,嗆他“沒醒我敢穿上這身白大褂?”

傅程盯著她寫滿不爽的臉哼笑,突然警覺的抬頭,眯眼看向走廊那頭,瞳孔皺縮

顧喬晚感覺到周圍氣氛嚴肅起來,看他好像在看著什麼出神,想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就被傅程猛地扯住她的手腕拉到他的身後, 護住

顧喬晚還沒來得及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就聽見周圍人嘈雜的尖叫和一道刺耳的聲音

“你們賠我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