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程笑著抬眼,突然看到一個很眼熟的人從走廊那頭走了過來,手緊緊的揣在舊皮衣的兜裡,好像藏著什麼東西,徑直往他們這來,幾步遠,那人掏出一把小刀就往他們這衝過來,嘴裡還嘶喊著“你們還我女兒!”

傅程連忙拉著顧喬晚護在身後,側身退了幾步,躲避男子的攻擊,周圍全部亂糟糟的,尖叫,逃跑,還有不怕死的邊躲邊拍影片。

男子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樣大鬧,把護士站桌面的東西全甩到地上,周圍的儀器裝置全砸了遍,揮著刀還一直凶神惡煞的喊著:“你們害死了我的女兒,我要你們賠錢!賠錢!!”

顧喬晚用力壓下傅程擋著她的手臂,這才看清楚情況,以及那名男子,小聲對傅程說:“他不是之前那個丟孩子在醫院然後跑了的父親嗎?”

傅程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壓著聲音十分嚴肅,像是命令她:“你先離開這”

可顧喬晚都還沒來得及拒絕他,那人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舉起刀指著傅程嚷嚷:“就是你,就是你害的我女兒,我要你賠!”,說完沒頭沒腦的就朝傅程亂揮

傅程一把推開顧喬晚,輕鬆的躲避著男子毫無章法的刀。糾纏了片刻,男子瞧出傅程是個練家子,不是好對付的主,再拖下去力氣沒了,沒有弄到人當談判條件,還要被抓,到時候錢也拿不到。想到這,男子往周圍一瞥,正好看到站在角落邊上的顧喬晚,虛晃傅程一招就直奔顧喬晚,目標明確

傅程心一急,乾脆一躍撲倒男子,兩人雙雙倒地,傅程的手臂卻正好磕到了護士站邊上的桌角,整隻手都麻的不能動彈。

男子被打,惱羞成怒,看到傅程手沒緩過來,趁機拿起地上的刀,舉起,就要往傅程身上去

顧喬晚反應敏捷,上前一步就抓住男子持刀的手腕,左手呈刀片式往男子手肘部用力一砍,男子的手從肩膀到手指頭瞬間麻痺,“咔噠”,刀再次掉落到地上。顧喬晚把刀踢到遠處,把男子的手一個反轉到後背,抬腿一踢擊中男子的膕窩,男子直接跪趴在地上,疼得嗷嗷叫,顧喬晚抓過他的另一隻手擒住,一條腿跪姿壓在他的腰上,令他不能動彈。

傅程從她一出手,也就不著急了,優哉遊哉的捂著手臂靠在牆上看她乾淨利落的動作和有模有樣的招式,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雷厲風行,令人畏懼的樣子,眼底閃過一抹驕傲和讚許。

其實不止是傅程第一次看到顧喬晚這副女強人的模樣,和她共事了幾年的護士長,護士還有科室裡的醫生看到這行雲流水不帶停頓的動作都大驚失色,就算在手術室裡也常能感受到顧醫生處變不驚,掌控大局的氣場,但是這能一樣嗎!能一樣嗎!誰能知道平常生活裡和藹可親,能說會道,有時候還喜歡對長輩甜言蜜語的顧醫生還有這身手呢,她要不穿著這身白大褂,別人還以為是警察緝捕罪犯的犯罪現場。

保安匆匆趕到,顧喬晚把人給他們移交警方處理。

顧喬晚拂了拂自已衣服身上的塵土,瞟了一眼玩味盯著她的傅程,轉身對護士長說:“護士長,這裡就麻煩你了”

護士長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幹這行這麼多年這種場面也碰到過幾次,沒有和其他人一樣被嚇破了膽整個人傻在那裡,但是她看到顧喬晚擒拿醫鬧男子的功夫,心裡也是萬分驚訝,更加喜愛這個後輩了。她笑著對顧喬晚說:“放心吧,我也會盡快問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接著她拍了拍顧喬晚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讚許道:“小顧,不錯。”

顧喬晚微笑著頷首,以示謝意。隨後雙手插兜走到傅程面前,以俯視的角度看著他,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還學著街頭混子說話的調調:“怎麼樣,傅醫生?”,傅程垂眸笑了起來,他突然好喜歡她這副叼叼的模樣,她可真是個寶藏,這麼多年她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他現在越來越期待和她一起的日子了。

傅程收起表情,皺眉,抬頭對上顧喬晚的視線,用力的捂著被磕到的部位,裝作特別難受,虛弱的說:“不太好”

“啊?”顧喬晚立馬蹲下檢視,挽起他的袖子,紫了一大片,還冒著硃砂狀的瘀點,傅程見她一臉凝重,想改口說不要緊,就被她拉到辦公室。

顧喬晚從抽屜裡拿出來一瓶褐色的東西,傅程覺得應該是藥酒,畢竟還沒開蓋就能聞到極重的味道。

“把袖子挽起來”顧喬晚擰開蓋子,又從抽屜了拿出兩隻棉籤,沾取,扭頭就看見傅程把袖子挽得極高,特別配合的把手臂置放在桌子上,讓顧喬晚幫他上藥的時候不費力

倒是挺聽話,顧喬晚心裡暗自腹誹,輕輕的將藥塗在他的傷處,才一會兒,這瘀血處腫起來了

顧喬晚邊抹邊說:“這是我從一位老中醫那裡拿的藥酒,治跌打損傷,瘀血腫痛最有效了,只要堅持抹,幾天就能消下去”

“沒想到,你一學西醫的這麼迷中醫啊”

顧喬晚扭頭白了他一眼,在塗藥的手稍微使了點力氣,“嘶--”傅程疼得倒吸一口,計謀得逞,她低下頭的偷偷壞笑,讓他胡說八道!

“算命先生挺準啊”

“啊?”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之前的“命硬”的事,似笑非笑的回答:“你這預言家跳得也挺準啊”

顧喬晚睨了她一眼,其實,她剛剛就想問:“不過,你剛剛為什麼不出手?老是躲,明明一個跆拳道黑帶。”

傅程往後一攤,靠到椅背上,長吁,無奈的說:“穿著這身衣服,可不敢動手打人”

顧喬晚知道他說的意思,他們穿著這件衣服,一旦反抗,就會被藉機說成“醫生打人”,最後以訛傳訛,事態只會更加嚴重,所以在大多數醫鬧事件中,無論怎樣醫生都是佔下風,即使被打了被傷了也不能還手。

顧喬晚即使理解,但是還是覺得不能因為這樣丟了命,於是她一畢業就去學了防身術,不會傷人太重但又能在緊急情況下保護自已

“我知道,我們的職責是救人不是打人,但是如果我們自已受傷了,那我們的病人怎麼辦,他們等誰來救?保護好自已就是對病人的負責,如果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沒有快一步,那你就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裡了,明天要動手術的病人也會因此耽擱。”

傅程看著她一臉正經的勸說,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顧喬晚惱怒的拍掉了他的手,氣急敗壞的說:“別動手動腳的,跟你說正經的”

“我知道”傅程突然挺直腰背,說:“我不會讓自已受傷的。”說著說著,傅程變了語氣,意味不明的探究:“不過,你的身手不錯,本來還想英雄救美,這下變成了美救英雄”

“那還用你說!這瓶藥酒你先拿去,每天兩次,別忘了。”顧喬晚將藥酒遞到他面前,傅程低頭看著也不接

“怎麼了?”她又向前遞了遞

傅程抬眸笑著接過,歪著身子,左手手肘支撐在椅子把手上,剎那又像紈絝子弟模樣,開口即是誘惑:“週日下班後我們科和骨科有一場友誼籃球賽,你來看吧”

不是邀請也不是問句,顧喬晚頓覺心中不爽,果斷拒絕:“沒空”

“你星期天不值班,只排了兩臺手術”

“我有私事”

“你看,困在電梯的時候是我按的應急鈴,你發燒的時候我給你做飯,還有剛剛我………”傅程開始掰起手指頭

“行行行,我去”

目的達到,傅程藏不住笑意,得意的拍了拍椅子站起來

“週日?”

“嗯,怎麼了”傅程正整理袖子,聽到顧喬晚又問了一遍日期

“週日是後天啊,你這手上的傷估計好不了那麼快”顧喬晚翹起二郎腿手託著下巴,眼神充滿了懷疑:“你行嗎?”

傅程捕捉到了她眼底閃過的狡黠,彎下腰,兩手撐在顧喬晚坐的椅子把手上,將她圈住,湊到她的耳旁,用只有他們倆能聽得到的音量,說:“行不行,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

顧喬晚“刷”一下,臉全紅了,這是調戲不成,被調戲了?反將一軍?

傅程拍了拍她的頭,心情舒暢,帶著她的那瓶藥酒,仰首挺胸,十分得意的走了出去

當晚,顧喬晚躺在床上用被子矇住頭再次懊悔,這不是美人計就是苦肉計的,敢情這三十六計就是為她和傅程量身定做的唄,傅程是施計者,她是受害者!不然為什麼每次都鬼使神差的答應了他

不行,就算下地獄她也得拉個伴。於是顧喬晚一把掀開被子,拿過手機就給蘇梓意發了條wx,顧喬晚瞧著資訊傳送成功~,開啟了免打擾模式,心安理得的躺下睡覺

手機那頭的蘇梓意正美滋滋的敷著面膜在網上吃瓜,突然就彈出一條訊息

【星期天推掉你所有的安排、約會,陪老姐妹去看籃球賽,ps:有帥哥,pps:醫生男友要不要?】

蘇梓意一瞧,頓時眼神冒光,手速飛快的回覆

【好好好,我保證推掉,只陪你】

【什麼帥哥?】

【多高?多帥?是我的品味嗎?】

【醫生?要要要】

【你們醫院的?哪個科室的?你和他熟嗎?】

【要不你先把他wx推給我,我先和他聯絡聯絡感情】

……………

第二天一早顧喬晚剛到醫院還沒換衣服就被護士長著急忙慌的拉著走,也不說去哪裡,要去幹嘛

“到底什麼事情啊”

護士長突然停下腳步,下頜輕揚“諾,給你們的交代”

顧喬晚抬眼望去,一群人偷偷摸摸的趴在辦公室的門邊、窗戶前偷聽什麼,顧喬眼神上移,只見指示牌上赫然標著幾個大字“神經外科”

她走了過去,門是敞開著的,趴在門框的小陳看到她,豎起手指放到嘴邊,搖搖頭示意別出聲,又向辦公室裡指了指

顧喬晚挑眉朝裡看去,只見一個穿著樸素,身材臃腫的女人淚流滿面的不停鞠躬道歉,這不是那個孩子的母親嗎?而傅程站在一邊閉著雙眼,眉頭緊皺,一手叉著腰,一手揉著太陽穴,看起來像是對這場面無可奈何

顧喬晚心中竊喜,原來還有傅程應付不了的事啊

顧喬晚清了清嗓子,小陳連忙扯她的袖子讓她小點聲,就聽見她字正腔圓的大聲說:“你們在這幹嘛呢”

小陳瞬間僵住,抬頭正好對上傅程犀利的眼神,被抓包了,他直起腰桿,底氣不足的對傅程說:“路過,路過”,轉身瞪了一眼顧喬晚,她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就是不想讓給大家看到老大難得吃癟的樣子!然後她自已獨享偷樂!

被發現了,人群一鬨而散都回到自已的崗位各盡其職

傅程看到是顧喬晚,目光頓時烔烔發亮,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求救的訊號

顧喬晚輕咳了一聲,這眼神是在求救還是勾引?但無論怎樣,她心中的保護欲和正義感確實有被激發到,慢慢悠悠的走了進去

“怎麼了?”

“你來處理吧,昨晚值班收了幾個病人,現在腦袋都要炸掉了”傅程攤手,轉身走到辦公椅前,坐下,把爛攤子扔給顧喬晚

顧喬晚確實感受得到他的情緒很不好,氣壓極低

那個女人看見是之前女醫生,一把拉住她的手,作勢就要跪下來,哭著說:“對不起對不起”

顧喬晚連忙阻止,將她扶到沙發上,想應該是和昨天的事情有關,蹲在那個女人面前,輕聲細語的問道:“有什麼事慢慢說,不用著急”

那個女人抹著眼淚,哽咽的的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生氣他把孩子丟下不管死活,那天手術我是瞞著他偷偷溜出來的,後來我回家拿東西被他發現了,他以為我是不捨得去醫院看看孩子,就罵我是個孬種,說我是個沒用的東西,我也是當時太生氣了,腦子一抽就跟他說孩子死了”

顧喬晚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她接過篡在手中,接著說:“可是,我沒想到,他直接到廚房拿起一把水果刀就嚷嚷著要醫院賠錢”

“我知道,是我們的錯,我給你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但是如果他進去了家裡就真的沒有收入了,這個家就沒救了,我一個家庭婦女什麼都不會做,孩子才兩個月,還有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全指望他啊”女人一臉誠懇真摯,又要跪下“原諒我們好不好,我給你們跪下,我給你們磕頭”

“哎哎哎”顧喬晚將她按在沙發上,她也很同情她的遭遇,可是,顧喬晚耐心的跟她說:“這個事情不是我們說了算的,我們也只是一個小醫生,不是法官,不是警察不能決定這件事的性質,我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你先生確實是犯法了,做錯了事就得承擔責任,這也不是一件小事情,你知道嗎,因為你先生昨天的暴行 ,如果再慢一步,傅醫生差點就再也上不了手術檯,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可是還有那麼多的人等著他去救,您的孩子也是他救回來的,您也體會當時那種危急的情況有多焦心多難受,那以後有和您孩子一樣病情的其他的孩子來求醫,您難道不希望傅醫生也能力挽狂瀾嗎?”

顧喬晚聲音不大,但傅程在後面聽得真真切切,目光復雜

那個女人也被噎住,知道無論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丈夫的結果,再次道歉後就離開了

顧喬晚轉身看向傅程,聳聳肩表示這不就解決了?小意思!

傅程看著面前的女人,談吐有度,遊刃有餘,眉眼自信且堅定,全身都透著理性的光芒,到底是時光荏苒,經歷沒有磨滅她對生活的熱情反而錦上添了花,但是,傅程突然感到頭疼 ,這太理性了,不好拐到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