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個人

那天跟齊珺璟吃完飯到家，哄睡了祁曄，祁珩也有過猶豫，要不要把自已見到齊珺璟的事跟方芃芃說。

從他倆跟他聊起對方的反應，他自然看出來方芃芃對齊珺璟怕是餘情未了，但齊珺璟，想到他提起方芃芃那不以為意的態度，祁珩覺得還是算了，自已操這份閒心幹嘛。

因為接了大單，工作組的其他同事都很高興，經理大手一揮，請大夥吃飯，吃完了又約著去唱歌。

祁珩其實挺不樂意去那種場所，他沒特意說過自已有孩子，同事自然不知道，但怎麼說他都是當爸的人，晚上更想回家陪他女兒。前幾年祁曄並不親他，他剛開始接受不了自已一個男人升孩子，他自已和那個孩子在他眼中都是怪物。大學更像是逃跑一般選了個離本市很遠的地，一個假期才回來一次，回來跟祁曄的相處也是不鹹不淡。等畢業了回來，和祁曄相處的時間才多了起來。再怎麼說都是父女連心，他莫名其妙有的娃，也跟他親，他和祁曄的關係改善了不少，他慢慢開始覺得，有個女兒其實挺好的，自已就是在外一無所有，回家都有個長得漂漂亮亮，又假裝冷酷的小鬼等著你，她有在好好長大，她不是怪物，自已也不是。

他們都還是好好的。

他們組的成員大都是剛就業的小年輕，也就三十多的經理年老了些，都還是愛玩鬧的年紀，祁珩也不好掃興說不去，只能跟著。

參與著玩了兩把猜牌，祁珩藉口上廁所溜出去外面透氣，進來也沒再加入，在旁邊坐著喝啤酒。

離開的時候，經理都喝大了，眼神迷醉，大著舌頭叫還算清醒的祁珩幫忙結賬。

祁珩拿手機過去結了，回來時不經意一瞥，居然看到了方芃芃。

如花似玉的姑娘，身邊坐了好幾個中年男人，看著都是素質不高的樣子，離她最近那人的手還放在她大腿上。

方芃芃也莫名抬頭，跟他目光撞上，兩人聚是一愣。

祁珩心情有點微妙，他沒想到方芃芃會在做這樣的工作，雖然跟他沒關係，可震驚程度不亞於方芃芃知道他有個八歲的娃。

他低下頭，當無事發生，快步走了出去。

祁珩笑著把所有同事送上車，這邊離他家大概步行半小時左右的路程，他不想坐車，喝了酒，身上有酒味，讓祁曄聞到，會不高興，他想著自已慢慢走回去，既鍛鍊身體，也散酒味，可惜女兒不在，不然就可以一起軋馬路了。

他正想著，方芃芃追了出來，叫住他。

祁珩停下腳步，等著女生到他跟前來。

“叫你好幾聲，還以為你不理我了。”方芃芃祥裝生氣。

“抱歉，我沒聽清，”祁珩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麼來了？”

“下班了唄，跟你一起走回去。”方芃芃看了他一眼。

“好啊，不過你的鞋子，沒問題嗎？”祁珩看著方芃芃腳上的高跟鞋。

“不礙事，你走慢點等等我就好了，”方芃芃笑著道。

“好啊，”祁珩笑笑，和她一起沿著人行道慢慢走著。

“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見到我那個樣子，是不是挺驚訝的？”方芃芃抬頭看著霧濛濛的天色，已經挺晚了，但一點也不顯黑暗，滿大街都是花花綠綠的燈光。

“是有點，”祁珩笑了笑。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方芃芃問他。

“怎麼會，”祁珩回答很快，“其實我挺理解的，生活嘛，有時候就是迫不得已。”有些事你未必想做，可你卻又做了，人生諸多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方芃芃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之前還出來跟你相親，也沒說實話。”

“沒事，我也隱瞞了秘密。”祁珩半開玩笑的說，“可不能再互相道歉下去了不然這一路可無聊死。”

方芃芃聞言一愣，笑著說：“那倒是，說些開心的事情吧。這兩個月都沒聯絡你，以後找你聊天可得理我。”

“自然，”祁珩笑著應下。

突然想到齊珺璟，猶豫了半晌，他還是告訴方芃芃：“我前兩天，遇到齊珺璟了。”

方芃芃猛的抬頭看著他，腳步都停了。

“齊珺璟？”她似是不敢相信的又問了一遍。

“嗯，我也挺意外的，他要裝修房子，找到了我們公司，見到才知道客戶是他。”祁珩看她走神的模樣，有點心疼。

“他...他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方芃芃哪裡想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看著挺帥的，比高中的時候有氣勢，也更成熟。”祁珩如實說著他對齊珺璟的印象。

“是麼，”方芃芃苦笑了一下。“他買房了？”

“嗯，”祁珩看了她一眼，“說是婚房。”這訊息或許殘忍，可祁珩還是實話實說，他覺得，方芃芃還是對齊珺璟徹底死心放下他比較好，太固執，傷的往往是自已。

“是嗎，他都要結婚了呀，”這話一出口，方芃芃那眼淚就跟著往下掉，擦完又流，跟開了閘的水龍頭一般，難以止住。

祁珩挺怕這種痴男怨女的事，全身上下的褲兜翻了個遍，沒找到半張紙巾，只能尷尬的搓了搓雙手。

“那什麼，你別難受。”他有些乾巴巴的說。

“你說，他們結婚怎麼就那麼容易呢？明明都是同齡人，已經買上車房，早早過上熱熱鬧鬧的日子。”方芃芃再也忍不住，蹲在路邊痛哭。

“高中畢業我就知道，我和他根本不可能。可祁珩，你知道嗎，我就是不甘心，明明高中的時候他齊珺璟和我一樣混，甚至更肆無忌憚，不學無術，最後卻憑什麼只有我，真的爛到了泥塵裡。我一想到我們曾經相愛過，現在他搖身一變成了歸國精英，成功人士，而我，我的學歷永遠停在高中，現在成了在酒吧陪酒賣笑的可笑女郎，我就很不甘心。我一直在想，我未必還多愛他，這些年我甚至還被人養過，可他是我這輩子能遇到的條件最好的男人，我放不下，日子越糟糕越放不下，總是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還記不記得我。聽到他過的果然狠好，我就妒忌，憤恨他。”

方芃芃的這種心理祁珩多少也能理解，說實話，工作這麼兩三年，漸漸讓他看清，學生時代遮掩了太多人與人之間的巨大差距。坐在同一個班，朝夕相處，還真以為彼此是同一層面的人，其實不過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陌生人而已。學習成績也代表不了一切，進入社會，拼爹拼背景比比皆是。但他是個關注自我而不會過多在意他人的性格，尤其有了祁曄之後。所以他寬慰方芃芃說：“我讀了那麼多年出來，也一樣要替他們幹活，沒區別。”

方芃芃抬頭笑了一下，伸手讓祁珩將她拉起，兩人又往前走。

‘‘你見過他老婆了？’’

“沒。”

“以後要是見了，跟我說說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唄，我還挺好奇。”

“行。”

方芃芃其實想打聽更多資訊，但祁珩就見了這麼一面，知道的都講完也無話可說，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安靜下來。分別的時候，方芃芃對祁珩說：“祁珩，雖然你說，你讀完書出來，也只是給這些人打工，但我還是真的很羨慕你，至少你現在還能輕易接觸到齊珺璟，而我，再也不會了，我連見他一面的資格都沒有，你也不必像我這樣難堪，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怎麼變化，我想這也是需要曾經那些知識去支撐，不像我，面目全非。我後來無數次想過，當時我要是也好好學習考個大學，就算還是過的不好，也不至於這麼狼狽，那我是不是也不會如此不甘心，放不下他。”

祁珩愣了愣，不知道回什麼，方芃芃就在他沉默下來的動作裡朝他揮揮手，走了。

到家進門的時候，他媽又湊過來，問他今晚聚會有沒有遇到對他有意思的小姑娘。

祁珩無奈，“媽，你再這樣，我就帶祁曄搬出去住。”他媽就噤聲了，他媽愛她孫女愛得不行，一直逼祁珩找老婆也有這個因素在，他媽覺得他一個單身大男人，帶著個小姑娘不好，缺少來自女性的母愛，祁曄也容易產生心理問題。

祁珩都不知道她哪個營銷號看來的，反正怎麼說她都不信，就信螢幕對面的“大師”，尤其祁曄天天外邊野，她就更是覺得都是因為她沒有媽媽，只有祁珩這個爸，陽氣太足陰氣缺失導致。

“曄曄呢？”祁珩找了一圈，沒見著人。

“你爸帶著廣場玩呢。”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來？”祁珩皺了皺眉，擔心出事，穿上外套就準備出門找人。他這麼一說，他媽也開始擔驚受怕，要跟他一起去。

母子兩人到達廣場，老遠就看到興奮得不行滑滑板的祁曄。祁曄顯然也看到他，“爸爸！”大叫著朝他滑了過來，得意的在祁珩身邊繞著圈。

祁珩看到她那短短的頭髮，得，又剪了，不過剪了頭髮動作帥氣的祁曄簡直酷得沒邊，祁珩伸出手臂，笑著接住飛撲過來的小人。

回去他媽替祁曄洗完澡，等祁珩哄睡完自已又去看了看才總算願意去睡下，臨進臥室之前，對祁珩說：“祁曄這小丫頭，看來隨他那死鬼爹多點，咱們家的人都喜靜，哪有她這麼旺盛的活力。”

祁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