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遠遠地看著紫竹從餘曉默的房間出來,眼裡露出了一點邪惡的笑容。她包起洗好晾乾的衣服,轉身出了後院。

餘曉默扯著陳叔寶的手,一路如風般往那片廢墟處疾馳,陳叔寶看著這個小女子飛一般的身形,有點無奈,只好緊緊跟隨著她,生怕一不小心又讓她跑掉了。

兜兜轉轉不知拐了多少道彎,陳叔寶覺得自已的腳都跑疼了,正要開口問餘曉默她到底要帶自已去哪裡,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了一嚇:離自已和餘曉默停下的地方不遠處,一片斷瓦殘垣。燒過的短牆處,居然已經有一些倔強的新綠掙扎出來,給這片破敗裡增添了一絲生機。

陳叔寶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這片廢墟,彷彿不相信自已的眼睛:雖然自已明明知道這個後院是他的幾個妃子用來懲罰犯錯的宮女的,但他以為這裡只不過是條件簡陋些,荒涼些而已,從來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片被燒過的房舍,而自已居然毫不知情。

看著那些黑色的燒灼痕跡和那抹淡淡的新綠,他的心有一瞬間的疼痛,狠狠的。

“太子爺,你日日歌舞,夜夜笙歌,恐怕不會想到你的後宮還有這樣的地方所在吧?”餘曉默嘲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如炸雷一般擊中了他的心:是啊,自已到底在做些什麼?每天周旋在美人群中,甚至偶或有一個兩個身影有一段時間不見,他也是不在意的,誰讓他長在萬花叢中呢。可原來就是他這麼一個不在意,自已的後宮,居然會有被燒過的地方——不用說,這個房子在燒的時候,裡面是有主人的,那也就意味著,這個屋舍的主人,是跟這些瓦礫一樣,變成了灰燼?想到這兒,他禁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就是自已繁華熱鬧的後宮麼?

餘曉默看著陳叔寶鐵青的臉色,不由一陣快意:

“太子爺,你也會有害怕的時候?你在害怕什麼?害怕這片屋子的主人陰魂不散去找你嗎?你放心吧,她生前是個善良的女子,死後也定是個善良的鬼魂,她不會去找你……但會不會去找別人我就說不準了。”

陳叔寶猛地轉過身來,眼睛直盯盯看著餘曉默:

“墨兒,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麼?”

餘曉默轉過臉一笑,笑意裡竟然帶著些蕭瑟,看得陳叔寶有些呆了:

“我?我從不該來的地方來。我知道很多事,比如這間房子的女主人是誰,她生前曾經被誰寵愛過,她又是如何從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變成了一把焦土;再比如,我還知道這裡有很多年紀輕輕就頭髮花白的宮女,她們只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所以註定一輩子老死在這片荒蕪之所;再比如,我還知道……”

“墨兒!”

一個凌厲的聲音打斷了餘曉默滔滔不絕的話語,餘曉默和陳叔寶都被嚇了一跳。

餘曉默定睛看去,一個綠色身影很快閃到跟前,一根柳條打到了她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大膽!”

陳叔寶大喝一聲。

紫竹像是剛看見他,咕咚一下跪倒在地:

“奴婢沒看見太子爺在此,驚了太子爺的駕,請太子爺治罪。”

陳叔寶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這個綠衫宮女,又轉回身看了看憤慨不已的餘曉默:

“你為什麼要打墨兒?她犯了什麼錯?”

“回太子爺,孔主子的衣服她還沒有洗完就跑出來玩,紅玉來收衣服,我才發現她不見了,不打她她下次還不長記性!”

紫竹不卑不亢地說。

“墨兒,果然是孔愛妃把你罰到這裡的……為什麼?你犯了什麼錯誤了嗎?”

陳叔寶一邊撫摸著餘曉默掛了傷痕的臉,一邊心疼地問。

“他犯了大錯,太子爺。”

紫竹在一邊接茬,生怕餘曉默一個不小心把倆人的秘密暴露出去。

“哦?你說來聽聽。”

陳叔寶依然滿臉的微笑,餘曉默站在一邊,看著近在咫尺的陳叔寶的臉,恨不得一拳打過去。

紫竹跪在地上,一點點把餘曉默如何惹怒了孔貴嬪,如何被罰到後院,前前後後地陳述了一遍。

陳叔寶一聽到鞦韆二字,臉上忽然現了怒氣:

“好個大膽的孔氏,本宮只說修個鞦韆讓大家閒來玩玩,她倒給獨自霸佔了。看來本宮對她真的是太縱容了。你放心,”他轉過身對餘曉默說,“墨兒,本宮一定會給你出這口氣的。你說吧,你喜歡在哪裡修鞦韆,你跟本宮回去,我們立刻就修。”

餘曉默搖了搖頭:

“多謝太子爺厚愛,主子們喜歡的東西,做下人的不敢喜歡。墨兒在這裡挺好的,讓太子爺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