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小鎮的那段日子裡,我又想起一段直到現在都難以解釋的奇遇。

事情的開端還要從爺爺的鬼工球講起。

那時我剛來爺爺家不久,我在前面也提到過,那段時間爺爺總是唉聲嘆氣,起初我完全不關心他的個人生活,但無奈後來父母一直問我爺爺的近況,我只好硬著頭皮去問爺爺。

“真是老天爺都不想讓我完成它。”爺爺翻看著自己的鬼工球,直嘆可惜。

我拿過鬼工球,果然在第15層發現了一條明顯的裂縫。我想起前幾天他曾將鬼工球借給陳叔,就提醒爺爺可能是他不小心弄壞的。

“小陳跟我一樣細心謹慎,也喜愛收藏,而且哪怕是他做的,也會直接跟我講明,不可能一聲不吭還回來。”

“那說不準。”我小聲說道,陳叔私底下跟我玩的時候,常常帶我做一些壞事,比如用一個奇怪的道具在別人的麥田裡畫圈,他有很多這樣的道具,每一個都能畫出不同的圖案。有好幾次,我們差點被人發現,倉皇逃竄,他還教我怎麼快速翻越圍牆,並讓我以後在校園裡學以致用。

“小琅,我聽說你要搬出去住,去同學家嗎?”爺爺這時突然岔開話題。

“是的,過兩個禮拜吧,到時候您可告訴爸媽。”我訕笑哀求。

“哎,好吧。”爺爺將鬼工球拋到角落,嘆氣道。

過了幾天,我發現爺爺的雕刻工作停止了,他每天除了吃飯之外,其他時間都待在房間裡,這種壓抑的氛圍很快傳遍整間屋子,讓我窒息。

為了打發時間,我打算去找陳叔玩,但那一次,我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每次我們都是約在鎮子上見面,我從來沒去過陳叔家,儘管他提起過自己住在哪裡。為了給平淡無聊的生活創造一點樂趣,我打算突襲上門,並製造一場惡作劇。

花了一點時間,我找到了陳叔家,他住在鎮子偏遠的山腳下,那裡十分僻靜,光是騎車就繞了好幾條山路。直到我走近,才發現山腳下坐落著一排排獨棟別墅。這裡是出租給外來旅遊者的短租別墅,當然也有一些富豪直接買下它們,作為避暑度假用的住所。

我再三核對了門牌號,確定這裡是陳叔家沒錯,就悄悄推開了院子的門。一邊走著,我一邊在心裡嘀咕,這個傢伙住著這麼大的房子,居然一直都不邀請我來玩,真是不仗義。

我敲了幾遍門,打算躲在門口伺機恐嚇陳叔,可過了好久,都沒有回應,於是我站起身,打算到窗邊檢視他是否在家,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我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原來門是虛掩著的。

我小心翼翼地側身進入,屋內看上去非常大,並且到處都有房間和樓梯,桌子上擺放著新鮮的水果和美味的甜品,牆上掛著一幅鮮豔的油畫,屋子裡點著香薰,看上去十分有格調。

門內有一雙歪擺的拖鞋,鞋櫃半開著,看來陳叔是臨時出去了。

於是我坐在桌上等陳叔回來,這期間我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水果和甜點飽餐一頓,吃完後又拿起一旁的雜誌翻閱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到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了一會。

等到我醒來的時候,已經黃昏了,我睡眼惺忪地看向四周,門已經關上,拖鞋也不見了,難道陳叔回來了?那他為什麼不叫我?

“有人在嗎?”

我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過了很久,突然聽到樓上傳來一個十分模糊的男人的聲音。

“有人在嗎?”

我立刻想到一種可能,肯定是這傢伙裝神弄鬼嚇我。想到這裡,我便來到了興致,脫了鞋子踩上樓梯,上樓要把那個“鬼”給揪出來。

上到二層,那聲音還在樓上,繼續學著我的腔調說話。於是我快步抓著扶手,一步兩個臺階,飛快向上爬躍。就這樣不知道爬了多久,我氣喘吁吁地停下,心想這房子到底有幾層,怎麼聲音還在上面,也是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在剛剛的爬梯中,我似乎經過了三個一模一樣的樓梯拐角,那種熟悉感並非統一裝潢造成的,而是源於牆上有一模一樣的斑點,那個像釘頭、像花瓣,或者像蝸牛一樣的斑點。

我有些害怕地環顧四周,在過道里行走,每一扇房門都緊閉著,盡頭是一扇窗戶,外面只能看到藍天,卻望不見地面和城市的遠景,我試圖向前奔跑,到窗邊看一看此時在幾樓,但地面像長了腿一樣,我跑,它也跟著跑。我害怕極了!擰動右手邊的門,發現它居然開了!我連忙踏進去,裡面根本不是一間屋子,而是寬敞的大廳——腐爛的水果,蠅蟲環繞的甜品,殘破的油畫,空氣中瀰漫著黴味,我才恍然明白,這裡是一樓大廳的另一個視角,但我怎麼會到一樓去呢?我嚇得退了出去,此時樓道里再次響起那個聲音。

“有人在嗎?”

直到這時我才聽清那個聲音,那是我自己的聲音,它像是從過去的時空穿梭而來,一遍一遍在我耳邊迴圈。

我感到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還是在大廳桌子上,陳叔就坐在一邊。

“出門買個東西的功夫,家裡就遭小偷了。”陳叔調侃道,“可惜這個賊貪吃又愛睡,被抓了個正著。”

我有些羞愧地擦了擦流了一手的口水,反擊他,“你是不是把我爺爺的鬼工球給弄壞了。”

“確實是我不小心,我的手勁太大了。”沒想到陳叔竟然爽快承認了。

“你承認了吧,都是你,本來在家裡就已經夠無聊了,要是我爸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懷疑是我乾的,扣我的壓歲錢,你要賠錢。”我將這些日子的無趣和委屈都遷怒到他身上。

“我會想辦法補救的,既補償你爺爺,也滿足你。”陳叔站起身,陷入思考。

後來,陳叔帶我參觀了他租的別墅,整棟別墅就四層,裡面的房間也沒有夢中所顯示的那樣多。在其中一個房間,我被那裡面的東西所吸引,那裡有樂高積木、人形手辦,一些益智類玩具,還有一架天文望遠鏡。在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圈冗長的多米諾骨牌,它曲折迴環,結構複雜,讓我不住驚歎。

“可惜我犯了一個錯誤。”陳叔搖頭。

“怎麼了。”

“你看。”陳叔指向一處。

我看向那裡,在骨牌的上游,有一張牌歪倒在一邊。

“把它擺正就好了。”

“看上去簡單,其實沒那麼容易。”陳叔嘆息。

“神神秘秘,要是連你也這麼無聊的話,我還是早點逃出去住了。”我不喜歡陳叔打啞謎,顯得自己很高深,好多電視上的藝術家都這樣。

“那你幫我擺正,我手勁太大,會誤觸的。”陳叔摸了摸下巴,對我說。

“這有什麼難的。”我幫他完成了。

“對了,你不是覺得無聊嗎,我做一個遊戲給你玩吧。”他的語氣在我看來像是心血來潮,但又有些像真的,他跟我說過,他以前也做過程式設計師。

“就你一個人做的?會好玩嗎?”我表示質疑。

“這個不重要,贏了有獎勵,當做給你的賠償吧,怎麼樣。”

“那你可得抓緊,我很快就要離開這個破地方了,我爸要是知道我爺爺每天吃不好睡不著,肯定要飛回來宰了我。”

後面的事也就是他做了一個解謎遊戲給我,獎勵是實現我一個生日願望,這個我在前面提到過,也就不贅述了。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那天晚上,我在準備離開陳叔家時,忽然在二樓的拐角處牆上,看到了那個黑色的斑點,它是那樣特殊,像釘頭、像花瓣,又像蝸牛,以至於我不會忘記它,可我在做夢以前,的確沒有見過它。

時至今日,我依舊覺得這段經歷有些不可思議,也許是時間過得太久了,讓我的記憶產生了混淆吧。但不管如何,它都是我少年時期的寶貴回憶,是我難以忘懷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