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瞳孔一震,再次看向穆清。

她剛才只注意到穆清像自家兄長,倒是忽略了對方眉眼間與自已的相像。

如今一看,對方果然與自已有幾分相像。

廖婆子頭暈目眩,萬沒想到她好不容易忽悠過去,卻被周媽媽一語道破。

她在心裡用盡惡毒語言把周媽媽罵了個狗血淋頭,恨不得直接上手撓死對方。

在她恨恨的目光中,穆夫人在穆清身前蹲下,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用大拇指肚輕輕劃過穆清的臉頰。

真像,像哥哥,也像她。

尤其一雙杏眼與自已一模一樣。

細看……還有幾分像老爺!

“廖媽媽!”穆夫人聲音陡然拔高,語氣裡滿是冰寒全然不復往日的倚重和信任。

廖婆子被嚇的身子一抖,害怕道:“夫人。”

穆夫人眼眸剜向她,冷聲道:“你怎麼解釋?”

此時她若還不能發現其中端倪,那她就枉為人母!

從前她不曾疑廖婆子,是因為廖婆接二連三救她,又偽裝的太好。

如今她見了穆清的容貌,終於察覺往日種種的疑點重重。

以往她只以為廖婆子矯枉過正,這會兒想來,哪裡有母親能忽視自已孩子至此!

除非……那不是她的孩子!

思及此,穆夫人的視線不由落到穆彥臉上。

那眼裡的探究和疑慮讓穆彥心中一慌。

“母親。”穆彥輕聲喚道,明明穆夫人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做,他卻害怕極了。

他小心走向穆夫人,伸出手,輕扯穆夫人的衣袖,委屈道:“母親,你為何不理孩兒?”

“我才是你的孩子,他只是一個奴才,你為什麼看他不看我?”

那可憐的模樣看得廖婆子心都碎了。

她暗罵穆夫人惡毒,竟讓她的彥兒受委屈。

怒火燃燒了她的理智,她憤怒開口道:“夫人,少爺才是您的孩子,您怎麼能去抱老奴的孩子委屈少爺?”

“他可是你闖了一趟鬼門關才生下來的孩子啊!”

“哼!到底誰是夫人的孩子恐怕還不好說吧?”周媽媽面容冷淡地諷刺道。

她不相信會這麼巧合,廖婆子的孩子偏偏和夫人、大少爺如此相像。

她想起往日,廖婆子總說奴生頑劣、不聽話,明裡暗裡地貶低奴生,導致她們從心底裡排斥奴生,奴生又總把頭埋著,導致她們壓根不會去親近、細瞧他。

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哪裡是奴生品行低劣,分明是廖婆子其心可誅!

她看向穆夫人,提醒道:“夫人,天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您定然要查清楚,莫讓那狸貓換了太子!”

穆彥愣愣地看著周媽媽道:“什麼狸貓?什麼太子?”

周媽媽罕見地沒有應他,只一雙黑沉的眼睛看著穆夫人。

穆夫人沉聲道:“本夫人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

若奴生真是她的孩子,那這麼多年她如珠如寶寵著的不就是廖婆子的孩子?

這個猜想讓她心慌,尤其穆清身上觸目驚心的新舊傷痕讓她害怕。

若真相如此,那不是她的孩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折磨、凌辱?

這個想法一在腦中冒出穆夫人就眼前陣陣發黑。

“查!給我查!”

“把當年接生的婆子給我找來!”

“夫人,你這樣會寒了小少爺的心啊!”廖婆子急急喊道。

她捂著胸口痛心疾首,“若日後少爺長大,思及今日夫人疑他,他定然會與夫人離了心!”

廖婆子語中不乏威脅,但穆夫人是鐵了心要查,哪裡會在意她的威脅?

“廖媽媽,你這般著急,莫不是此事與你有關?”穆夫人冷笑,轉而道:“若彥兒是我的孩子,自然會與我一條心。若不是我的孩子,就是我千寵萬寵,他的心也不會在我這!”

“周媽媽,你親自去將穩婆請來!”

穆夫人本來只是懷疑,廖媽媽這一叫,愈加加深她的懷疑。

若尋常廖婆子定然不會這麼疏忽,但她做賊心虛,此事又牽扯穆彥,所以才會跳腳這麼快。

“是!”周媽媽得了令就腳步生風地小跑出房門。

她自小就侍奉在穆夫人身邊,怎麼會允許有人混淆穆夫人的血脈?

她定要一個真相,莫叫人渾水摸魚!

眼見周媽媽離開,廖婆子的臉上爬滿慌亂,“夫、夫人,少爺真的是你的孩子,你會寒了少爺的心啊!“

她語氣無力掙扎,嘴角差點急出燎泡。

看著周媽媽即將消失的背影,她恨不得衝過去將人扯回來。

可她不能,因為她知道她若如此做,便坐實了周媽媽的猜想。

她只能用蒼白的言語試圖讓穆夫人回心轉意,求得一線生機。

然而穆夫人從她的騙局走出來以後,再不是往日那般任她糊弄。

今日她就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看看跟她多年的廖婆子到底是人是鬼?

凝重的氛圍在屋中蔓延。

穆彥呆住,他不明白自已不過想教訓一個奴才,怎麼好像突然間他就不是母親的孩子了?

儘管他不學無術,可他也知道,若他不是母親的孩子,他將再也沒有這樣的好生活。

想到此,他眼裡的淚水再也包不住。

他起身過去摟住穆夫人,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母親、母親,你不要孩兒了嗎?”

他緊緊抱著穆夫人,聲音委屈又害怕,彷彿被人拋棄的小狗。

到底是自已如珠如寶疼了多麼多年的孩子,現下結果未定,他一哭,穆夫人的一顆心立馬被揪得生疼。

正當她想出言安慰穆彥時,穆清期待又不可置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所以,母親不是我的母親,夫人才是我真正的母親?”

淚水從穆清眼角滑落,偏偏他極力隱忍自已的害怕,只哭腔道:“那我以後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捱打?可以吃飽飯?不再需要被欺負?”

穆夫人聽得鼻子一酸,不敢想對方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多少委屈?

她本來被穆彥拉過去的注意力回到穆清身上。

這時她才發現眼前的孩子到底有多瘦,身上根本沒有肉,只有一層皮貼在骨頭上。

同樣的年紀,奴生整整比穆彥矮一個頭。

她總覺得他眼睛大,那是因為他太瘦,才顯得眼睛格外大。

如果這是她的孩子……光是想穆夫人就已經心痛不已。

別說是她的孩子,就是與她毫無關係,那滿身傷痕也足以讓她揪心。

她不明白在自已跟前滿口仁善的廖婆子怎會如此狠心對待一個七歲小兒?

往日她只以為廖婆子不夠關心奴生,萬沒想到她根本是在虐待!

“夫人,穩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