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廉辰有一點兒歪心思,穆清都不會這般禮遇。

當然,這是穆清自以為的禮遇。

在廉辰看來,她就是一強取豪奪的賊首。

所以廉辰怎會與她狼狽為奸?當即嚴詞拒絕了她的招攬。

穆清皺起眉。

但她想想廉辰不俗的武功,缺人的自已,遂忍著不耐將廉辰捆成粽子帶上。

準備先收服了隔壁的寨子,她再徐徐圖之。

而廉辰在見到穆清如何以碾壓之勢破了一個山寨時,不禁自嘲:自個兒竟將這麼兇悍的女人當作弱女子?

穆清可不知道他心裡這麼多想法,打下山寨就帶著廉辰回了寨子。

然後廉辰便被穆清足足關了一月,甚至穆清把周邊的寨子幾乎打了個遍,廉辰都沒有鬆口的跡象。

穆清看著牢房裡悠哉遊哉的廉辰,眉毛顰蹙,殺人的想法時不時從腦中竄出。

最終,她忍住殺意問道:“怎麼你才會臣服我?”

廉辰翹著二郎腿,懶洋洋道:“別想了,我是不可能落草為寇的。”

“那造反呢?”

“造反也不、不可……可能?”

“什麼?造反?”

穆清以為他沒聽清,於是重複道:“那你造反嗎?”

廉辰一個鯉魚打挺起了身,掏了掏自已耳朵問道:“造反?你說造反?”

穆清的表情有些難言,心想這人耳朵不好,怎麼腦子好像也有點不好?

一時間,穆清心中起了糾結。

她是缺人,可她也不需要傻子。

誰知廉辰反倒主動靠過來滿臉激動道:“你說你要造反?是嗎?”

“是。”穆清毫不避諱地承認。

她是聽穆父的話,可她更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廉辰此番只有兩個選擇:臣服她,或者死。

儘管心中已經動了殺念,穆清面上卻沒什麼變化。

反倒是廉辰激動不已。

激動過後,他正色道:“你為什麼造反?”

穆清想了想,把原主的遭遇原原本本講了出來。

“難道高高在上的貴人就可以肆意玩弄平民百姓的命運嗎?”

她發出原主的質問,清明的雙眼定定地看著廉辰。

廉辰當即一怔,喃喃道:“自然不能。”

“所以我要報仇,我要將他們從高臺上拉下,給我自已一個公道,也還百姓一個清明盛世!”

女人鏗鏘有力的聲音砸得廉辰回不過神。

他沒想到這賊首有那麼悽慘的過往,又有這般偉大的宏願。

“你真的……能為百姓帶來盛世嗎?”廉辰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

穆清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回答:“能!”

別看她話說得蕩氣迴腸,實際她心中並無說的這般豪情壯志。

只是被穆父耳濡目染那麼久,冠冕堂皇的話她張口就來。

當然,穆清並不覺得自已在騙人,因為她的確要這麼做。

在她看來,不論她心中怎麼想,只要她說到做到便不算騙人。

她扯出一抹笑,再次問道:“所以你願意追隨我嗎?”

她的右手輕輕摩挲著手裡的刀,眼中卻泛著笑意。

廉辰沉浸在震撼之中,壓根沒注意這些,喜不自勝道:“我願意!”

他早看不慣朝廷,不過是投報無門,才鋤強扶弱以平雄心。

當然,他並不是就決心上穆清地賊船。

他盤算著,就算穆清不值得他追隨,他與她虛與委蛇,也可藉此機會逃走。

思及此,他臉上的表情堅定許多。

穆清也滿意地笑了,衝手下吩咐:“把他放出來。”

恢復自由的廉辰伸了個懶腰,笑呵呵道:“老大,我們什麼時候起義?”

隨意的語氣彷彿在問今天吃什麼。

好在穆清也不是正常人,一板一眼地答道:“等人馬備齊,糧草充足。”

這正合廉辰之意。

他剛好趁此打探對方虛實,看看對方到底值不值得自已追隨。

可他沒想到,就是這一看,他把自已這輩子看出去了。

自此以後,江湖上少了一個鋤強扶弱的遊俠,多了一個忠心耿耿的神威將軍。

憶及此處的廉辰不由搖頭失笑。

起初他只是想救她,沒成想後來他成了她的追隨者。

廉辰來到整備好計程車兵面前,大聲道:“出發!隨我進攻婺城!”

“是!”

廉辰帶領的起義軍勢如破竹。

等張景趕到,不僅婺城已破,相連的遂城、瑞城、源城,皆被廉辰拿下。

起義軍行至楠城外,張景也到達楠城。

“主上,忠勇侯張景到楠城了。”

“張景?”穆清饒有興趣,“可是從前的常勝將軍張景?”

“是。”

緊接著廉辰露出為難,“忠勇侯驍勇善戰,心繫百姓,很得民心。”

包括他,也對張景充滿崇拜。

“所以你是不想與他一戰?”

穆清放下手裡的捷報,笑容清淺。

她就這麼看著廉辰,明明柔和恬淡,廉辰卻不知為何頗感壓力。

他搖搖頭道:“我願與他一戰,只是……”

他話中遲疑,穆清臉色忽地一冷,“廉辰,莫不是忘了你自已的身份!”

“末將不敢!”廉辰冷汗涔涔,說道:“末將只是覺得若殺了張景,恐怕會影響民心。”

穆清忽而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他了?”

驍勇善戰……這般好用的人才她怎麼會浪費?

“啊。”廉辰愕然,被穆清的喜怒無常弄得有些摸不到頭腦。

“楠城。”穆清口中喃喃,眸中興味突起,“我要親自攻打!”

廉辰望向負手而立的穆清,摸不準對方的想法。

除了起義之初,穆清鮮少親自領兵,大都坐鎮後方。

接觸以來,廉辰知道穆清雖冷心冷情,卻心繫百姓。

她,是值得他追隨之人。

廉辰單膝跪地,鏗鏘道:“末將願為前鋒,隨主上拿下楠城!”

楠城,城門上。

張景望著遠處虎視眈眈的起義軍,臉色沉重。

戰意凜然的雄獅又豈是一群老弱殘兵可抵擋?

再厲害的將軍若無精兵良將可調遣,也是枉然。

如今,他只能抱著死守楠城的想法拼死一戰。

當初宋昭忌憚張景,不僅收了他的兵權,連他一手帶起來的張家軍也瓦解了。

結果宋昭沒了忌憚後,越發荒淫無度,導致貪官汙吏橫行。

這群人平日裡搜刮民脂民膏不算,竟將手伸到軍中。

他們不僅剋扣糧餉,還倒賣兵器,硬生生把往日的雄獅造成了病狗。

別說操練士兵,那兵庫的武器都只剩一堆破銅爛鐵。

當張景看到宋昭撥給自已的兵時,氣得簡直想撂挑子。

然,軍中已無人可用,他也不願眼睜睜看著自已守護多年的國家被鐵蹄踏破。

“唉。”張景站在破舊的城門上長長地嘆了口氣,表情視死如歸。

馬革裹屍,或許是他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