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

雲遙激動的控制不住破了音,“你留在這裡幹什麼?等著受死?”

江舒月一襲素白長裙,衣著簡單卻不顯落魄,她從容坐在陣中,透過法陣閃爍的金光看向外圍的二人,淡然道:“我若走了,你們該如何交待?”

雲遙道:“你管我們怎麼交代!先保住你的命更要緊。”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那金光陣:“開啟這陣法不難,一會兒開啟了你撒腿就跑,知道嗎?”

江舒月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不走。”

“你……”雲遙抿緊唇瞪她,“你聽話啊,要不然我真的會揍你!”

江舒月抬眸看她,輕笑了一聲:“師姐,我走不了的。”

雲遙急了:“怎麼就走不了了……”

池瑜清坐在後方的椅子上,單手支著下頜,著實是聽不下去了:“大師姐啊,你沒發現二師姐她少了點什麼嗎?”

雲遙聞言急忙湊到陣前觀察:“沒有啊,腦袋還在,手腳也在,少了什麼?”

池瑜清嘆了一聲:“少了個孩子,還少了個男人。”

仙門中人一心問道,不允許成親生子,所以若是池瑜清不提醒,雲遙還真的就全然將這些拋在腦後了。

提起這個,雲遙直起了身子,怒其不爭地看向陣內:“平日裡你最是刻苦用功,怎麼下了趟山還把腦子給下糊塗了。孩子呢?被師伯帶走了?”

江舒月點頭。

雲遙回頭望向池瑜清:“怎麼辦?偷回來?”

池瑜清問:“誰去偷?”

正在這時,江舒月突然道:“我是……自願回來受罰的。”

雲遙愣了一愣,大罵道:“我說憑你的法力,怎麼會這麼快就被抓回來!你腦子是真的糊塗了吧!回來幹什麼?”

“不回來的話怎麼辦?永遠都這麼逃下去嗎?”

江舒月道:“是我違反了仙規,累及師父清譽,是我……識人不清,如今更是要連累我那無辜的孩子。師姐,你若是真想幫我,便求你……救出我的孩子,他不該被父母所累,承擔這些。而且,他若是留在這裡,必定……會死的。”

雲遙一驚:“也也也……也沒有這麼嚴重吧,師伯他雖然極其看重清譽,也沒有到胡亂取人性命這種地步,更何況還是個孩子……”

江舒月表情鄭重,眼底蘊上暗紅,緩緩道:“他的父親……是妖族……”

……

空氣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半晌,雲遙像是咽喉處噎住了一口濁氣一般,痛苦道:“你是要死啊!你怎麼能……”

江舒月垂下了頭:“是我識人不清,被人矇騙……”

事已至此,再多的話已是無用,唯有想辦法儘快從師伯那裡帶走那孩子才行。

幸好師伯他們正在議事廳,還沒來得及去查探那孩子。

現在去偷還來得及。

說幹就幹,雲遙回身拉了池瑜清就掠出了門去。

池瑜清一頭霧水:“幹嘛去?”

雲遙:“偷孩子!”

於是乎,一陣兵荒馬亂……偷偷摸摸下,二人將那被關在奇與宮的孩子偷了出來。

池瑜清一臉嫌棄地睨著那襁褓中嗦著手指,流著口水的小小嬰兒。

小孩子渾然不覺,衝著她眯著眼睛呵呵笑。

孩子偷到了手,下一步便是救江舒月。

二人又是一陣偷偷摸摸,摸回了七絕閣。

豈料還未靠近,便見蒼無師伯瞪著眼睛吹著鬍子一步跨了進去。

緊接著便是一聲暴喝:“池瑜清呢?讓她給我出來!破我禁制,強闖七絕閣,這條條件件,我看今日誰還能保她!”

一牆之隔,房內屋外。

雲遙抿緊唇不敢發聲,輕手輕腳將孩子塞給了池瑜清,做了口型:快跑。

池瑜清痛苦地合上了雙目。

再睜開後,萬般不情願的接過了那口水流了滿臉的孩子,使著眼神看了看房內的方向:二師姐怎麼辦?

雲遙衝她做手勢:你先跑。

無奈無語無可奈何。

池瑜清抱著孩子轉身便跑。

這時,屋裡傳出江舒月淡定的聲音:“師伯在說什麼?師妹她並不在這裡。”

蒼無指著大門怒道:“你裝什麼糊塗!這門上的禁制難道不是她那把邪門的黑刀乾的?”

江舒月淡淡道:“是嗎?我不知道。”

蒼無氣的笑了出來,真不愧是他那好師弟的徒弟,裝糊塗是一模一樣,一本正經瞎扯的嘴臉也是一模一樣的。

跟他們梓宸宮的人多說兩句話,能將他活活氣死。

他緩了口氣,讓自已平復下來,半晌,才道:“門中弟子來報,捉拿你那時,你身邊的那個男子突然展露了妖氣,可是真的?”

江舒月原本一直端坐在陣中,雖已落魄卻神情淡淡,看起來全然一副安定自若的模樣,然而此刻聽到蒼無出聲詢問此事,她平靜的表情驟然一僵。

見此,蒼無長吁一口氣,心中鬱結消散。

然而江舒月表情只僵硬了一瞬,便緩緩抬頭,與他對視,又是一副平淡的模樣,她啟唇,輕聲道:“是嗎?我不知道。”

蒼無一口濁氣堵在心口:“你……”

另一邊,池瑜清抱著個流口水的孩子,一路小心翼翼出了七絕閣,繞到了後山。

迎頭撞上了淵邯。

她趕忙如釋重負的將孩子塞進淵邯手裡:“你來的剛好,給你給你……”

淵邯:“……”

垂眸看了眼這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淵邯伸手一指,在他額心一點,又將他還給了池瑜清:“我已封印了他體內的妖氣,你速將他送下山,尋個尋常人家送養。”

池瑜清一臉懵:“我怎麼下山?”

江舒月被捉回太虛後,蒼無就召回了山下所有的弟子,還將隔離仙界人間的結界又加固了幾重,她一個小小弟子,如何有辦法下山?

淵邯看她一眼:“別裝。用你那把邪性的刀,尋個隱秘的角落劈個口子,鑽出去。”

池瑜清:“……然後呢?你不打算讓我回來了?”

淵邯道:“你不是早就想下山了嗎?”

小心思被拆穿,池瑜清神色未有絲毫變化,頭髮一甩,她直接錯身從淵邯身邊走過。

剛邁出去兩步,便聽見淵邯在身後喚她:“仙君……此行下山,多加小心。我會想辦法……儘快將你接回。”

池瑜清回頭,輕飄飄一笑:“你想的倒挺美,被你關在這山上近百年,好不容易下山,我可不會再回來了。”

話落,她轉過頭,連衣袖都不曾揮一下,便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劈了結界鑽出來後,池瑜清回頭望了一眼。

被結界隔絕,仙山彷彿立於雲霧之上,神秘莫測,遙不可及。

結束了。

這百年來安逸的日子結束了。

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怪異的弧度,微微歪頭:該去哪裡呢?

啊,妖界。

妖王那廝,還欠著她許多條性命未還呢。

*

“事情就是這樣。我奉師父之命帶著那孩子下了山。在人間尋了許多日,才終於尋到一戶合適的人家,將孩子託付了去。可還沒來得及回山,便收到大師姐傳音……”

池瑜清頓了頓,面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似是不忍再說下去,卻還是強撐著開口:“大師姐說,師伯已經猜出是我救了那孩子,十分生氣,讓我千萬回去。可是……若不回太虛,我也就無處可去了,只能孤苦無依四處漂泊。”

君祈安輕咳一聲,直言道:“你既是仙尊弟子,想來不會過的如此悽苦。”

池瑜清繼續痛苦,不接他話,繼續說道:“我在山下轉了兩日,實在是無處可去,便又轉回了太虛山腳下,卻碰巧遇見了一個男子,他正打算上山去。

我跟他聊了兩句,才得知他就是二師姐的相……夫君,他說他要救二師姐,我當然就給他指了條路,讓他上山去了。”

君祈安“嗯”了一聲,道:“然後,他差點就死在了太虛山上。”

池瑜清垂下頭,小聲嘟囔:“我哪知道啊,他看起來那麼厲害,結果那麼沒用。”

君祈安了然地點了一下頭,問道:“嗯,我知道了。所以呢?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是想幹什麼?”

池瑜清有些訝然,她這個故事講的漏洞百出,魔尊大人竟然都不曾細究便信了?

管他的,反正他不細問,也省了她許多口水。

池瑜清道:“我離開後,大師姐定會被處罰,不過她知道我如今處境也不太好,不到必要時刻不會來找我,可她方才與我傳音,卻一個字都沒說,我實在擔心……”

君祈安道:“你知道她現在在哪?”

腦中一閃,池瑜清道:“我有辦法知道。”

她轉而進了另一個傳音道:【阿遠阿遠,你可知我大師姐現在在哪裡?】

不消片刻,慕星遠迴音傳來:【人界,平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