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池瑜清帶著那半妖之體的孩子逃下了仙山,雲遙知情不報,還多加掩護。

一番責罰定是免不了。

蒼無出言,要將她廢去修為,趕下山去。

然而淵邯在眾位長老面前一通東拉西扯,說是念她態度誠懇、認錯積極,有改過之心,所以從輕處置便好。

蒼無氣得鬍子都抖出了漣漪,咬死不肯同意。

其間爭論外人不得而知,池瑜清只從慕星遠傳音中得知:最後的結果,是雲遙需去往人界平京城,收伏城中妖器趨陰鏡,方可再回太虛重回仙尊親傳弟子身份。

池瑜清攀著君祈安的胳膊,笑的軟軟綿綿:“尊上,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去了。”

君祈安抽出胳膊,垂眸看她:“要去平京城?”

池瑜清點點頭,滿目憂慮:“是啊,我師姐傳音來,定是有大事發生,不去一趟我實在是不放心。”

君祈安轉身,無比自然道:“走罷。”

他雖說了讓她走,但池瑜清覺得他這架勢……可不太像是要放她獨自離開。

果然,君祈安又道:“我同你一起去。”

池瑜清大驚:“為何?”

君祈安言簡意賅:“忙完了,回來成親。”

池瑜清:“……”

堂堂魔尊竟滿腦子都是娶媳婦。沒出息!

*

人間已入五月天。正是夏花絢爛,草青樹茂的好時節。

漆黑深夜裡,平京城街巷空曠,寂靜無聲。

驀地,不知是哪家的狗發出了一聲吠叫,這叫聲就如同丟進平靜湖水的一顆石子,瞬時激起千層浪花,狗吠聲越叫越響,引得街邊不少趴窩的黃狗也跟著吠叫起來。

出人意料的,它們嚎叫的方向,乃是同一處。

寬闊大街上的一處小道,漆黑,幽靜,悄無聲息。

子時的平京城,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都早已經歇息去了。

大街上酒樓客棧也都合上了門。

唯有一家酒樓,門頭懸著“有家酒樓”四字,落筆蒼勁,書法狂狷,讓人路過忍不住注目看上一眼。

四個穿著軟甲的巡城衛兵勾肩搭背的從那酒樓中出來,走的跌跌撞撞,顯然是喝的不少。

空氣中刮來一陣清爽的風,還帶著一股淡淡香氣,四人都不約而同尋著這香氣望去。

酒樓門口,一位容貌嬌豔的女子倚立在門邊,這女子身著一套淡粉色紗裙,雖不過於暴露,配著她眉眼上挑的五官,倒是看起來嫵媚至極。

她彎著眼角看向門外的幾個男子,軟聲道:“多謝幾位官爺光臨我這小酒樓,今日喝的盡興了,往後可要多來照顧我生意啊。”

她語調嬌嬌俏俏,勾人心魂。

幾個衛兵立刻道:“那是自然,柳掌櫃放心。”

柳掌櫃掩唇一笑:“那自然是好,天色晚了,幾位官爺回去的路上可要小心。”

四人揮了揮手,算是告辭,便步伐有些踉蹌的往前走了。

烏雲在此時悄悄遮住了明月,黑暗籠罩了整座城池。

四人酒意上頭,一路打打鬧鬧,說些渾話,對比並未發覺。

深夜的大街上寥寥無人,更是寂靜異常。整條街上只飄蕩著四人的嬉笑打鬧聲。

驀地,其中一人腳下一頓,停住了腳步。

其餘三人一臉不耐,有人還伸出手推了他一把:“停這幹嘛?這麼晚了老子還等著回家睡覺呢!”

豈料,那人顫顫巍巍抬起手,指向了前方。

剩下的三人順著他指的方向往前一望,頓時一股冷汗冒出,浸透了裡衣。

———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直挺挺站著一個身量纖細的女子。

那女子一襲白衣,頭髮烏黑,背對而立,一動不動。

恰巧此時一陣涼風吹來,此情此景,四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酒意登時之間便退了下去。

雲層漸漸散去,露出半個月亮。

酒意消下,四人也冷靜下來。

襯著月色,一人道:“不是鬼,你們看,她有影子呢。”

確實,月色映襯下,那女子腳邊有一道朦朦朧朧的黑影。

見此,四人方才安下心。

不過如此深夜,一個姑娘家獨自在外,也確實並不安全。

他們既為這城中衛兵,必不能看著這姑娘孤零零在此。

四人走上前去,衝著女子道:“姑娘,夜深了,你家在何處?我等兄弟幾人可以護送姑娘回家。”

然而還未等他們近前,那女子聽見他們的聲音,渾身一僵,直接撒腿跑了起來。

四人一怔,互相對視一眼:有古怪!

便立即抬腿追了過去。

那女子彷彿是有眼疾,一路奔逃歪歪扭扭,沒跑兩步還一頭撞到了牆上,四人沒追幾步便追上了她,未防她再逃,立時將她圍住。

一人道:“姑娘,你跑什麼……啊!!!!”

他話還未說完,便彷彿是看見了極其恐怖的東西,雙腿一軟,整個人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拼命的向後退去。

不止是他,其餘三人也突然瘋狂嚎叫起來。

寂靜空曠的長街上,四個人跌跌撞撞,慌不擇路,四下逃竄。

那姑娘靠在牆角,耳朵微微動了動,緩緩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泛著白光的臉,怪異的是———她的臉上,沒有五官。

那詭異的面龐起伏著,就像是被一塊純白無瑕的白布矇住,遮住了五官。

聽著耳邊漸漸遠去的慘叫聲,那白麵動了動,似是想說些什麼。

可是,她已經沒有可以發出聲音的嘴。

淒厲的嚎叫回蕩在街頭巷尾。

有家酒樓裡,打著算盤的店小二隻覺得隱隱約約聽見了幾聲慘叫,他抬起頭,看向正在從容關門的掌櫃,欲言又止:“掌櫃的,這聲音是……”

柳掌櫃將門一合,並指在門閂一點,白光閃現,轉瞬即逝。

她這才回過頭,望向櫃檯那側的店小二,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倏忽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來。

她走過去,伸手捏了捏店小二的臉:“小柳章今年十六了吧,不愧是我養大的孩子,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說著,她又拍了拍他的頭:“別忙了,去安心睡覺吧。咱們這客棧裡,不會進來什麼髒東西的。”

柳章半垂著頭,聞言,並未露出欣喜神色,反而眼底劃過一道黯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