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城的半空中,一道白光一閃而過。

池瑜清甫一落地,腳下不穩,就是一個踉蹌。

身子剛一歪,便從後方拂來一道風,將她扶住,待她站定後又悄然退散。

她回過頭去,就見魔尊大人此刻已換了套人間衣裳,紅衣黑袍,長髮被一頂豪氣十足的金冠高高束在腦後,緩步走來,那叫一個氣勢凌人。

池瑜清覺得,若是他身後再有一條霸氣飛揚的披風,她一定會忍不住跑上前去給他磕個頭,以示自已的尊敬。

她低下頭看著自已換回的一身樸素純白道袍,很是無奈地嘆了一聲,拍了拍裙子,小跑著跟上君祈安。

城門已關,二人直接從城牆外穿牆而過,為防引起凡人恐慌,還貼心的避開了守城士兵。

一進城中,池瑜清便深覺詫異。

趨陰鏡這等邪物,是在五六百年前由一人間邪修所煉化而成。

傳聞說,此物原本只是一面普通的閨閣女子所用的鏡子,後來不知為何,這面鏡子沾染了陰氣,開始吞噬凡人魂魄。

許是吞噬的魂魄太多,這鏡子就彷彿長了腦子有了心般,它會趨利避害,察覺有靈氣靠近便會瞬間斂了陰氣,看起來與一面普通銅鏡沒有兩樣。

它也詭譎莫測,只在太陽落山後出現,詭異冒著黑氣的鏡身與尋常人家房中的銅鏡融合,若是此時有人碰巧出現在鏡中,便會避之不及,魂魄登時便會被吸進鏡中那黑色的漩渦。

是以,這幾百年來,竟是沒有一個仙門中人將它收伏。

這也是往後幾百年間,人間凡人在午夜時分不敢站到鏡前的原因。

按理說,趨陰鏡出現在平京城,這城中此刻不說陰氣密佈,最起碼也該有些異常。

然而,他們這一路走來,竟是並未在這城中察覺到分毫陰氣。

池瑜清使勁在空氣中嗅了嗅,怎麼反倒是……聞見了一股騷氣味。

……狐狸精?

“呦!奴家還當是誰呢?原來是尊上您來了。”

頭頂上飄來嬌俏俏的一道嗓音。

池瑜清聞聲抬頭,便見一間酒樓的二樓處,大開的窗簷上坐著個香肩半露的美豔女子。

正是柳掌櫃。

柳掌櫃直勾勾地望著下面,剛好與池瑜清的視線對上,她愣了一瞬,笑道:“尊上,放著我與莫離不要,你……”

她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有些嫌棄地指向池瑜清:“你喜歡這樣的?”

“呵!”池瑜清被氣的發出一聲哼笑,“我這樣的怎麼了?有鼻子有眼睛,還不缺胳膊少腿!怎麼了?”

柳掌櫃掩面驚愕道:“脾氣還這般差。尊上,你看上她什麼了?”

池瑜清抬手捋袖子,指著她:“來,你給我下來,我們好好聊聊。”

柳掌櫃得意一笑:“仙門中人,我才不要下去呢,你且氣著吧,反正你也進不了我這門。”

她話音剛落,樓下便是一聲響動。

君祈安一腳將門給踹開了。

柳掌櫃大驚失色:“尊上,你……”

君祈安回頭看池瑜清:“進去。”

池瑜清一怔,隨即發出“嘻嘻”一聲詭異的笑,抬腳便進了有家酒樓,直奔二樓而去。

不多時,二樓傳出女子淒厲的叫聲。

君祈安坐在樓下,飲茶的手微微一頓。

房間裡,池瑜清抬手捂上了柳掌櫃的嘴,低聲道:“你能別叫這麼放蕩嗎?”

柳掌櫃翻了個白眼,一巴掌將她的手拍了下去,拉起肩頭滑落的衣服,在桌邊坐下:“還真是你?我方才還以為是自已認錯人了。”

她獨自給自已斟了杯茶,語氣嫻熟,而又略帶幾分嫌棄道:“你怎麼變成這副德行了?”

池瑜清掏出懷裡的斬月,拍到桌面上:“說話就說話,你可不要語言攻擊我哎,老狐狸你知道的,我脾氣可不大好。”

這次輪到柳掌櫃被噎了一嗓子。

她恨恨咬牙道:“老孃有名字!柳梔!柳梔!你給我好好記住了!若是再老狐狸老狐狸的叫我,我可就要替你那個死去的師兄好好修理修理你了!”

聞言,池瑜清臉色一變,竟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

柳梔當下便是一個腿腳發軟,她與這鬼丫頭相識時間可不算短,自然知道她鬼點子出奇的多,方才口不擇言戳到了她的痛處,這丫頭指不定又要作個什麼妖。

她趕緊呵呵一笑,上前攀住池瑜清的胳膊:“好妹妹,方才我是胡說的,你這麼善解人意,肯定不會與我計較的,對吧。”

池瑜清笑了笑:“當然不。”

柳梔放了心:“我就知道……”

她話還沒說完,池瑜清便繼續道:“我從不善解人意,且十分斤斤計較。”

說著,她嘴角上揚,弧度越來越大,突然道:“你猜……你們魔界的尊上喜不喜歡我?”

柳梔頭皮發麻:“……我怎麼知道,我剛剛那是在開玩笑……”

池瑜清道:“試試就知道了。”

“別……”

柳梔還沒來得及阻止她,便聽見撲通一聲響,池瑜清不知何時伸了腳,一腳踹翻了桌面。

緊接著,房中便傳出她無比悽慘的痛哭聲:“尊上!救命啊!”

君祈安的身影頃刻間便出現在了門外。

一見他,池瑜清便甩開了柳梔的手,飛撲進他的懷裡,抽抽嗒嗒,期期艾艾:“尊上,她欺負我~”

君祈安整個人都僵住了。

半晌,他才看向柳梔,眼底冰涼涼一片:“你欺負她?”

柳梔死咬住下唇,看著面前的小丫頭爐火純青的演技。

她這千年的狐狸竟是玩不過這個小丫頭!

行!

真行!

一炷香後,柳梔被五花大綁,跪在一樓的廳間。

她無奈的嘆了一聲,對著池瑜清道:“我後院裡還住著個小夥計,是個凡人,你幫幫忙讓他一覺睡到天亮,可別一會兒聽到什麼響動跑出來看見我這個樣子,丟死人了。”

池瑜清不解:“方才那桌子倒地的聲音不響?也沒見有人出來啊。”

柳梔道:“你懂個什麼,他是個夥計,自然是不能隨意去掌櫃的房間,但這是大廳。大廳!”

池瑜清撇撇嘴,又湊近君祈安:“尊上,你看她還兇人家……”

柳梔深吸口氣,閉上了眼。

“尊上你看,她還把眼睛給閉起來了,不屑於看我們……”

柳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