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掌櫃的顏面的考慮,池瑜清雖然戲多了些,自然還是抽了個空跑到後院,給那個眼睛睜得很大,看起來隨時蓄勢待發的店小二下了個安神咒。

再回來的時候,她滿臉自豪:“老狐狸啊,幸虧我過去給他下了個安神咒,要不然你那店小二真就要衝過來了。哎你別說,雖然年紀看上去小了些,但你家這小二長得還挺不錯……”

柳梔整隻狐都麻了。

她如今這個狼狽的樣子是因為誰啊?

而且,請把誇讚她家小柳章的話咽回去好嗎?

魔尊大人的臉色看上去已經明顯黑了呀!

不過……

等等……

柳梔疑惑地瞄了君祈安一眼:魔尊當真喜歡這丫頭?

她這邊正疑惑著,便聽君祈安突然開口:“你們認識?”

池瑜清神色自若,悠悠跑回君祈安身邊,帶著幾分純真,得意道:“不認識,不過我能看出她真身哦。”

柳梔一個白眼翻了過去:裝的真像。

得到了答案,君祈安也沒深究,在一旁安穩坐下了。

池瑜清看他這架勢,不像是要插手她的事情,只是純純來看著她,好在她找到了大師姐後再押她回魔界的。

這麼一想,她不禁有幾分苦惱:這麼許久不曾下山,她的魅力竟然還是如此之大,真是讓人怪煩惱的。

池瑜清蹲在柳梔面前看了看,正要開口,又閉上了嘴。

她伸手將柳梔臉前提溜的兩縷頭髮順到了她耳後,才再度開口:“你在這平京城待了多久?”

柳梔瞪著她,恨恨道:“先把我頭髮放下來!”

池瑜清無奈道:“不好看。”

柳梔道:“那樣顯臉小。”

池瑜清真誠感嘆了一句:“你臉又不大。”

一句話,柳梔就揚了嘴角,她道:“前兩天剛來的。”

池瑜清道:“為何來這?”

柳梔解釋:“上個城已經待的太久了,我這張臉一直沒有什麼變化,會引起凡人生疑。我又不願來回折騰著換身份,乾脆換個沒人認識我的新地方。”

她誠心誠意的解釋了,卻發現池瑜清又笑了。

還是那種洞察了一切,凡事瞭如指掌運籌帷幄的笑容。

就是這種表情,最讓人惱火。

柳梔咬著下唇發問:“你笑什麼?”

池瑜清斂去了笑容,搖頭道:“沒有啊。老狐狸,我有事要請教你。”

聞言,柳梔挺直了腰板,吁了一口氣,頗有一股揚眉吐氣的姿態:“年輕人,請教事情就要有些誠意,先把稱呼給我改了,再把繩子給我鬆了,我才考慮要不要替你解答。”

她姿態擺的很足,可惜池瑜清沒理她。

池瑜清回過頭,衝著君祈安撒嬌:“尊上,你看她……”

柳梔實在是忍不了了,還沒等君祈安開口,搶先道:“尊上,你別被這丫頭迷昏了頭好好看清楚,我可是你的左護法!”

一直置身事外的君祈安默默看了她一眼,冷淡道:“自我入魔界便極少見過你。”

柳梔:“……”

池瑜清開始‘潑油’:“天啊,怎麼能這樣呢?尊上,你們魔界的左護法好不稱職呀!”

柳梔無聲冷笑,索性擺爛起來,她動了動身子,由跪換成坐,盤好腿後才道:“要問什麼趕緊問,問完了趕緊走。”

池瑜清道:“趨陰鏡可有在這城中出現過?”

柳梔道:“有,不過前幾日城中來了個仙門女弟子,像是來找這鏡子的,然後那鏡子便跑了。”

池瑜清急忙問道:“那那個仙門女弟子呢?”

柳梔蹙眉道:“我怎麼知道她在哪?我每日裡忙著呢……不過,你找她做什麼?她是你什麼人?”

池瑜清道:“是我師姐。”

柳梔震驚道:“你!師姐!誰能給你當師姐啊……”

正說著,她突然對上了君祈安的目光,話頭一轉:“……你長得那麼醜。”

池瑜清:“……”

已是深夜,臨近清晨。

池瑜清與君祈安出了有家酒樓。

池瑜清本意是想跑路,所以提出趁著天還未亮,再在這城中查探一圈,讓魔尊大人留在這酒樓裡歇一歇,還發了毒誓表明自已天亮以後一定會回來。

然而她這算盤聽在君祈安耳中那是打得啪啪作響,聞言,他並未置否,而是站起身,抖了抖袍角,抬腿走在了池瑜清前面:“走吧,我同你一起去。”

池瑜清道:“我是擔心您累著。”

君祈安看她一眼,溫聲道:“我不累。”

柳梔在後面眼皮都要翻抽筋了。

走!

都走!

趕緊走!!!

出了酒樓大門,二人順著空曠街道一路前行。

被看的這麼緊,跑也跑不掉,周圍又這般安靜,池瑜清覺得無聊,開始沒話找話:“尊上,冒昧問一句,你是如何入了魔界啊?”

君祈安道:“墮仙。”

池瑜清聞言嘴角一撇,這不是廢話嘛。

修真界誰人不知,魔界之中,原本皆是同宗。

但修煉之路異常艱難,而難就難在世人大多都不能摒棄自已的本性。所以仙門中有些弟子會因雜念太多而穩不住心神,從而走火入魔,便墮了魔道。

這也意味著魔界之中能者許多,包括剛才那隻狐狸,千年道行修行不易,從妖身修成了個狐仙,卻亂了心神又再度墜入魔道。

池瑜清問道:“我是想問……尊上原本師出哪座仙山?”

君祈安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與他目光相對,池瑜清突然發現,他的眼睛很好看。

瞳孔漆黑,似是長期浸泡在清澈湖水中的黑曜石,明亮瑩潤。

這麼一雙眼,與他這張其貌不揚的臉實在不相配。

她正愣神間,就聽君祈安道:“大珩山。”

許久不曾聽聞的三個字,如同雷鳴震天,傳進她的耳中。

她的瞳孔驟縮了一下,震驚道:“什麼?”

君祈安轉過身,微微垂眸,望進她的眼底,一字一頓,道:“我師出大珩山。”

他話音剛落,池瑜清便抬手拉住他的袖口,指尖收縮,狠狠攥緊:“你認得我。”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大珩山,大珩山。

凡是大珩山門中弟子,便沒有人不認識她池瑜清。

不,應該說,凡是仙門中弟子,便沒有人不知道池瑜清。

雖然她如今換了張臉,法力被封,在旁人眼中只是恰巧與從前的池瑜清同名同姓。

然而他若為大珩山同門,絕不會在聽見她的名字時無動於衷。

可他……竟然平靜了這麼久,彷彿就像從不知曉這個名字一般。

池瑜清往前一步,抬眸與他對視:“你是誰?”

君祈安勾唇一笑,語氣裡帶著幾分鬆懈,與這些日子以來平靜冷淡的語調截然不同,他微微挑眉:“我等了你很久,你終於開口問我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凌晨的微光透過雲彩照射,橙黃的明亮映襯半邊天際。

二人尋著聲音一齊看去,只見不遠處的青磚地面上,倒著一個奄奄一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