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誤會,原是誤會!”夥計的似乎鬆了口氣,“太守頒了戒嚴令後,城內糧食菜肉那是一天一個價。客棧小本經營,價格自然也要往上浮一浮。牆上食單那是先前未漲價的價格啊。”

“嗤!尖嘴滑舌,誰知你是不是欺我們!”大個子兵卻不肯放過,雙手拎起夥計的衣領將其高舉。

夥計被那麼舉起,雙腳離地不停掙扎,呼吸急促,面容急速變紅。

疾平安將最後一片羊肉放進嘴中,目光遙遙落在事件中心的兩人。

“疾少俠,我們上樓吧?”孫青雙目中閃過厭惡,隨後平和地對疾平安說道。

地震來臨之前,敏感的動物們會各有反應。人,自然也有這方面的直覺。亂世雖還未到來,但平靜的社會里,人心已經開始浮躁,眼前這事已然算是小矛盾了。

對於這類事,孫青向來作壁上觀,敬而遠之。

但終究是愛熱鬧的佔多數,大堂裡的食客都探頭探腦看去。

掌櫃的匆匆忙忙從後堂內跑來,擦拭額間細密汗珠,遠遠地拱手作揖:“軍爺,軍爺,煩請高抬貴手。此事確實是我們的不對,便依您的意思,五十八錢吧。”

“五十八錢?”小個子兵聲線尖細,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你欺我們在先?還想要錢!一錢都無!”

大個子兵顯然聽同伴的話,雙手高高舉著夥計。

夥計的手不停抓撓大個子兵的手背,眼睛用力得似要從眼眶中跑出。

掌櫃面色慘白,連連拱手:“這……如何能行?”

就在掌櫃猶豫的片刻,夥計顯然更痛苦了,抓撓的動作變得凝滯無力,呼吸漸漸微弱。

“就……”掌櫃生怕惹出人命,重重嘆了一口氣,正欲點頭答應,卻見身側黑影閃過。

哐當。

一片碗落地,磕碎了一角。

“誰?!”大個子兵腰部被砸,手上卸了力。

夥計總算掙脫桎梏,雙腳落地,往後退了幾步,又攤軟在地,捂著脖頸重重咳嗽呼吸。

掌櫃的連忙趕去看。

孫青滿目震驚,像是被背叛了一般,不是說好了先上樓嘛。

疾平安,這我可沒有答應。

孫青瞧著那四下尋人的大個子兵,嘴皮子極快,聲音極小道:“疾少俠,您悠著點兒,我先撤了。”

言罷,便混進了看熱鬧的人群,往樓梯走去。

小個子兵拉扯住大個子兵,朝疾平安指了指,眼中溢滿了惡意。

大個子兵便要往疾平安這邊來。

掌櫃的連忙攔著:“軍爺軍爺,便依您的意思吧,這單免了。”

這一句話成功讓大個子兵停下了腳步,他瞧了小個子兵一眼。

小個子兵眼睛直直盯著掌櫃,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店家,你果真是個講道理的。不過我這還有筆帳要和你算。”

小個子兵舉起高個子兵的手:“瞧瞧我這兄弟的雙手!被你這夥計撓得血肉模糊的呀。看著賠點醫藥費吧。”

聞言,掌櫃扶夥計的手一頓,不可置信地瞪向小個子兵,伸出一個手指:“你們吃了白食還不行,還要訛錢?”

世人言,兵匪,果然兵與匪不分家啊!

“店家,你說什麼?訛錢!可不帶這麼冤枉人的!是你這夥計傷了我兄弟啊!雖說我們當兵的皮糙肉厚,但你也不能欺負我們呀!”

“你你你……”掌櫃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大個子兵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掌櫃的手指一掰:“你賠不賠錢?!”

“啊!”掌櫃痛苦得嚎叫出聲,眼角痛出了眼淚,“我賠我賠!”

言罷,大個子兵鬆了手,又看向了小個子兵。

“既然你也同意,就賠個一百錢吧。”

聞言,圍觀的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當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李衝站在祁慎身側,咬牙切齒:“這就是虞良帶的兵!當真是那什麼不堪……入目。”

李衝瞧不起商賈,也看不慣仗勢欺人。

對何梟百般看不上,就是因為何梟最愛欺凌弱小。

“他們現在是你手下的兵了。”祁慎看著那兩個訛錢的闕南兵,眉目間愁緒越發濃厚。

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人並非一生下來就知禮節,須得經過教化。可如今的大梁,官員士人們俱是在爭權奪利,誰來教化?誰能教化?

天災輪番降臨,人和亦失,大梁的未來在何處?

“我去教訓他們。”李衝往前走了兩步,還沒走到內圈,就又聽得那兩個不知足的小兵訛錢了。

只見那小個子兵站在凳子上,遙遙衝發呆的疾平安道:“那誰,是你方才丟的碗吧!我這兄弟的腰也受了傷,你就賠個,賠個兩百錢吧!”

李衝順著小個子兵的目光看去,呦呵,還是個熟人,還是個惹人厭的熟人。

李衝的腳步也停了,滿臉興味地瞧著眼前鬧劇。

祁慎有些疑惑:“元猛?”

“且再看看。”李衝聲音輕快,就差朗笑出聲了。

另一邊,疾平安聽到了小個子兵的叫囂,心頭忍不住和無疾瘋狂吐槽。

“無疾,他剛說多少?二百錢?”

【沒錯,就是兩百錢。這就是你多管閒事的代價,哈哈】

“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要我命的男人……”疾平安無語。

【你是我見過第一個說騷話格外油膩的女人】

許久沒得疾平安的回應,小個子兵緊蹙眉頭,給大個子兵甩了個眼神。

大個子兵一步一步邁向疾平安,遇到有不識相擋道的人,大手一揮便把人掃到了一邊。

如山般龐大身軀,投下一片巨大黑影。

“小子!賠錢!不然,死!”碗口大的拳頭狠狠砸向桌子,震起碗筷盤碟,乒鈴乓啷。